他言语中哑巴天缺一出,众皆哗然,只因这人虽不是魔教出身,手段比魔教还要残忍狠毒,早年横行川陕间,睚眦必报,掐心挖眼,武林中人无不闻风丧胆。后来将杀人做了一门生意,至今还有几位武林名宿的案子着落在他身上。不过他价钱昂贵到近乎有价无市,所以多是传闻,也有说他已十数年不再出手,只将生意交予小辈。白道中人和这人牵扯不清,无论是因何事,确实有让人不齿之嫌疑,在场少林武当等老成持重的门人已经纷纷摇头不以为然,连华山弟子也显出动摇之状。立在孔繁骧身侧的乔瑜面露难色,低声道:“大师兄,你当真——”
孔繁骧道:“你这样想,就正中他下怀了。”
可惜他这话也被淹没在嘈杂之中。盛方有生以来不曾这样风光过,整个人飘飘然,扯着嗓子吼道:“请大家务必记住我们盛氏三杰之贱名,多多光顾,不论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还是报仇了怨,破财消灾,我们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孔繁骧恍若不闻,森然道:“冯焕渊,你好手段。今日追究的是你欺师灭祖之罪,你却让这些不干不净的跳梁小丑来胡搅蛮缠,做何居心,你自己明白。”
冯焕渊道:“师尊之死究竟是谁所为,我亦茫然不知。不过你非说是我,我也有些猜测,可供大家参考。师尊内功j-i,ng纯,掌功剑术都不是我们这些弟子能望其项背,又生x_i,ng谨慎,遭人暗算可能x_i,ng实在很小。不过众所周知,师父近年来深居简出,只有寥寥数人能可接近,饮食用药,都是你亲自把关。你若稍有动念,旁人又怎会察觉?”
话音未落,一旁的乐敬其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一派胡言!”纵身而起,一掌拍出。冯焕渊脚下不动,微微侧身,右手虚接,乐敬其感到一股漩涡般的柔和引力,竟将自己的掌劲带偏了三分,一个趔趄脚下方才站稳,颤声道:“这是……是引凤诀!”
冯焕渊道:“正是。引凤诀是华山无上内功,历代唯有口耳相传,并无文字残留。师尊早已对你有所防备,暗中将虎尾剑赐我,你对此必准备了一套说辞;但若我当真胁迫师尊,他又怎可能将引凤诀传我?”
孔繁骧道:“亦可能是你诱骗他传你之后,再下杀手。师尊对你诸多信任,你却如此对他,实乃恩将仇报。”
冯焕渊看他目光已经近不忍。“大师兄,你说话已经颠倒了。若师尊已有意将此两物传我,我为什么还要杀他?”
此刻云台峰上已是人声鼎沸,大家连中午还没吃饭的事情都忘记得一干二净,讨论得热火朝天,有说孔繁骧道貌岸然,狼子野心的,也有说冯焕渊巧舌如簧,居心叵测的,莫衷一是。华山弟子们更是手足无措,只眼瞅着几位师兄。孔繁骧眼见事态难以收拾,恨声道:“老三,你使尽浑身解数,不惜构陷栽赃,也未见实证。然而师尊死时唯有你在侧,是千真万确事实。今天就说破天去,理不在你这边。我知道你自命不凡,常以为能为远过于我,师尊按长幼之序将掌门之位传我,你虽不敢反驳,却始终心存怨怼。今r,i你煞费苦心,闹出这大一场笑话,想在群雄面前颠倒黑白,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冯焕渊点头道:“你说得对,家丑不可外扬,今天让诸位看了这样一出门派失和,兄弟阋墙的大戏,实在见笑。但不知大师兄有何高见。”
孔繁骧手按剑柄,一字一句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你若问心无愧,可跟我决一死战!”
冯焕渊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这话倒是,我也想说!与其在此各执一词,不如看天意。虎尾是我华山圣剑,跟随祖师匡正道,斩妖邪,历代掌门奉若神明,唯有德者能佩戴,定能辨别j,i,an佞,不负贤良。你口口声声说我罪大恶极,人神共愤,我愿将生死交于此剑裁决。你可敢持此剑杀我?”
孔繁骧傲然道:“有何不敢?”
冯焕渊取下背上虎尾,递于孔繁骧。孔繁骧拔剑出鞘,在貌不惊人的古剑剑刃上一弹,其声清越,有如凤鸣。一旁李无宴默默解下佩剑,递给冯焕渊,冯焕渊道:“多谢!”二人持剑相对,一触即发。偌大峰顶陷入一片寂静,只闻长空鹤唳,凄厉空阔。
过不片刻,孔繁骧先行出剑。冯焕渊不予硬碰,只是退了一步,反手削他下盘,却被孔繁骧料中,中途不得不又变招回防。孔繁骧占得先机,剑势大开大阖,冯焕渊只能招架,力求不失,旁人看来,再无还手的余地,霎时险象环生。孔繁骧手腕一振,虎尾当胸直刺,冯焕渊避无可避,横剑一挡,双剑相交,铿然一声,半截断剑掉在地下,虎尾嗤的一声轻响,刺入冯焕渊肩头。冯焕渊身形急退,衣上ji-an出一道血花。
孔繁骧哈哈大笑:“你——”
笑声未尽,他突然觉得心口一阵滞碍,瞳孔急速缩小,眼前冯焕渊身形影影绰绰,如同蒙上了一层白雾。孔繁骧拼尽残力握紧手中虎尾,回剑刺向自己左臂,试图保持清醒,这一下刺得甚狠,却并无疼痛之感。
不止是疼痛,所有意识都已离他远去。孔繁骧身形猛然一晃,往后直倒,乔瑜奔上前来,将他扶起靠在膝上。孔繁骧双目暴睁,面色已经灰白,唇边涌出鲜血。
韦清嘉走过来,试了试他鼻息,淡淡道:“心脉俱断,活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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