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媛媛正坐在餐桌边慢条斯理地喝燕窝,嫌弃他得不行,骂了好几声:“小混蛋,一天慌慌张张没个正形。”
紧赶慢赶总算将将九点钟到了,李正国已经把机器什么的都接好,还知机地搞来一张蓝色背景布,前边放了把椅子。
趁工作人员叫老人的功夫,李正国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和一把勺子,塞林川柏手里,打开是熬得软烂的红豆粥。
林川柏撇嘴,坐月子吗?还吃这玩意儿。
舀了一勺,嗯不甜沙沙的,好吃!
哇里边还有小年糕,真好吃!
李正国找来的蓝色背景布没有用上,好像镜头一对准背景布就昭示着什么,林川柏本能的排斥,他宁愿在普通的花前树下拍,大不了多费点事后期处理一张出来,也好过人拘谨地坐在那里,人人都知道这是在拍什么,却心照不宣地粉饰太平。
待久了他才发现,像“弥勒婆婆”那样真正对死亡坦然的人还是少数,大部分老人也普通地谈论着自己的身后事,却更像一种仿若自我催眠一般的暗示,不断告诉自己那注定是终点,无人幸免所以不必胆怯。
这一种认知让林川柏心安,蚁鼠尚且偷生,怕死多正常啊,这太平盛世要是人人都从容赴死那才让他发毛。
林川柏有个朋友是专拍肖像的,之前和他闲聊时曾听他说起,拍人像最重要的是神态的捕捉,在醉得满脸傻笑时,那个一米八五240多斤的山东大汉甚至非常文艺的说了一句“一双眼睛便是一本书”。林川柏当时的反应很直接,一掌把那张笑得口水马上滴下来的大脸转过去,面无表情地抖了一地j-i皮疙瘩,嫌弃道:“你这本书我不想看。”
他是连续拍了快十个人时,才慢慢体会到那个“人形泰山”一本书的说法确实有几分意思。
和年轻人比起来,老年人的眼睛总被书上形容“浑浊”,但就像星子比之烛火,前者明亮却遥远,后者微光但照亮一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川柏不会相信仅从一张张普通人的脸上能够看出如此多内容,从镜头中望过去,他似乎恍惚能触到那掩没在平静下的种种沉重、麻木、畏缩、追悔、悲悯和温柔,还有宝贵得像砂砾里的金子一样,阅尽世事后仍残有的天真。
可能因为源于漫长的人生,所以格外让人动容。
林川柏晚上回去整理照片,按人名新建文件夹,再往下建三个子文件夹,第一个改名叫“全身像”,第二个叫“半身像”,到第三个时他打完字后停顿很久,久到屏幕都黯淡,才默默把“遗像”两个字删除,重新郑重打下:
一生。
第七十三章
今年过年在二月中旬,刚过小年就下起了雪。
三十那天一大早陆重就开始卤东西,大锅里边满满当当煮着牛腱子、猪耳朵、猪大肠、猪肚、j-i腿、j-i爪子。
张池睡醒推开门就闻到香喷喷的r_ou_味,口水一下流出来,朝厨房的陆重喊:“给我卤两根肠!”
陆重没回头,伸手回了个ok的手势。
顺城过年也是吃饺子,卤r_ou_是陆重老家的过法,但现在张池已经完全被陆重带偏,哪年要是闻不到卤味估计还不习惯。
陆重打发张池去贴对联,张池拿出昨天买的对联和福字,随后一拍脑门,“我忘记买胶水了。”
陆重无奈,“我可真服了你了,跟你说了那么多次,算了,我熬浆糊。”
“有吃的没?给我点吃的。”张池毫无愧色。
“蒸笼里有小笼包,粥在电饭锅里。”
张池先夹一个包子两口吃了,才哼着歌踢踢踏踏去刷牙。
五点,年夜饭已经准备好了,菜不多,九个。
开饭前陆重切了几盘卤菜,又装了一盘水果摆到阳台香案上,喊了声“妈,过年了”,然后领着安乐磕头、烧纸、上香。
又去楼下花园边给婆婆和爸爸烧了纸和香。
安乐从小就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分两次烧,陆重几次想跟她说,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有些事就算再怎么过去,要说出口都还是很艰难的事情,还好安乐六年级过后就没再问了,可能也已经长大懂得不是所有问题都一定有答案,而陆重也装作糊涂。
六点准时开饭。
陆重把餐桌搬到了客厅,电视开到中央一台,一家人边看电视边吃饭,安乐先给刘淑芬指了桌上有什么菜,然后把各样都夹几筷子在刘淑芬的碗里,说:“姨,你还想吃什么跟我说啊,我给您夹。”
刘淑芬试探着去摸安乐的手,喊她:“乖闺女。”
虽然桌上只有四个人,但安乐和张池一个能顶俩,斗嘴斗得陆重耳朵都发嗡,张池还骗安乐喝酒,安乐那个傻帽被激将法一激,一口喝完一大杯葡萄酒,脸马上红扑扑。反正不是白的度数也不高,陆重假装没看到,专心给刘淑芬剥虾。
吃完饭,张池自告奋勇去洗碗,安乐打下手,陆重总算能清清静静看几分钟电视。
新闻联播里一派热闹的过年气象,好像这两天就没有一个人脸上不带笑。
刘淑芬说:“安乐都是大姑娘了。”
陆重笑,“什么大姑娘,跟个二傻子一样。”
刘淑芬佯作生气拍了陆重一掌,“你这个当哥的怎么说话呢?”
“好好好,我错了,我们安乐不傻,聪明着呢,对吧?”
刘淑芬一脸与有荣焉,“那可不!”
陆重笑得不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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