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自杀了。
遗书里都是对不起,对不起我太脆弱,有很多人像我一样受到侵害还能坚强地活下去,但是我一想到,我连和那样对待我的人对簿公堂的机会都没有,我就撑不下去。
周旻旻听到时却在想,你不必死前还想着说对不起呀。会指责你不够坚强的都是畜生。
没人有资格说一个没撑住这些事的人太脆弱,自杀是一件很难的事,再觉得活着没意思,也会将就活下去。人的本能是求生,一个人要遭受多大的痛苦才能硬生生违逆求生的本能终结自己的生命?
他说阿姨花了很长时间,找处理她女儿案件的人,想弄清男方家里找了谁压下这件事。
然后她来这座城市做保姆,做清洁做家务,过了几年才被介绍到自己家。
她想报复,却那么些年来,对妈妈和自己很好。自己当她拘谨,话少,这些年来,阿姨心里有过多少挣扎呢?
周旻旻说:“我不恨阿姨,学长,你敢相信吗,我能够理解她。我们说不能报私仇,因为有法律,但是法律没有维护过她,阿姨的女儿,想要立案都不成,根本没得到过走法律程序的机会。她能想到的,在这种情况下的出路就是同态复仇——我不赞同她当时的想法,要是阿姨真的做了,她应该被判刑,但我能理解她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好在阿姨最后没做违法的事。用报仇支持自己活下去多少年,到头来做不到伤害无辜的人。
她选择说出这件事,回老家去。这件事就成了周旻旻必须要背的包袱。
他爸爸根本不记得这件事,这是太小的一件事一句话,他自然不会去关注后续,不知道后来死了人。
夏柯扶住周旻旻,周旻旻还在尽力笑着说:“学长,我太幸运了。人人生来平等,但我比别人更平等……我不必找工作,我不必愁未来,社会的不公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但他在为他的幸运愧疚,为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不公痛苦。
在这一点上,夏柯想,商汤比他能适应。同样出身优越,商汤不会为非洲还有饿死的孩子而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继承父母资产而愧疚。
夏柯能够理解和尊重周旻旻的想法。
周旻旻执拗地看着他说:“有好多事不该是这样,有太多事不该是这样。”
阿姨的事沉甸甸压在他心上,他想做些什么,但能做什么?那件事就没有被立案过没能进入司法程序。他终于想叛逆一回,想让不该是这样的事少一件,组织了联名,想要从下往上推动一件事,但最后还是计划夭折,用上层路线解决。
因为上层路线是最有效的。
古往今来多是如此,只有从上往下,没有从下往上。刘教授曾经的学生,就像他爸爸做的那样,从上到下打一个招呼,事情迎刃而解。
他们虽然是学生,学校和学校不一样,他们学校的是天子骄子,总有人走得起上层路线。
但那些真正在底层,根本没有上层路线可走的人们遭遇不公不幸,他们该怎么办。
周旻旻被夏柯往外带,说:“学长,我做了一年法律援助,以后……我还想真正做点事。”
夏柯就顿住了,他知道周旻旻的真正做点事指什么。法有时候就是写写罢了,写出来的权利你不能当真。在与权力的较量中,法律和法律工作者甚至常处于弱势。连法庭都承受着巨大压力,被迫做出不伦不类的判决。
出身金字塔顶端却要做从下往上的事,很高尚,也很危险。夏柯担心周旻旻这么走下去,会不眨眼地趟进浑水里,总有一天水太深,深到他家都捞不起来。
小朋友绝不缺乏勇气,但说来可笑,有时决心去做对的事比杀人放火还难,需要更多筹谋耐心谨慎。夏柯哄他:“别冲动,你才大二,以后要做什么可以慢慢想。”
周旻旻就对夏柯笑,那种喝醉了但是眼睛发亮的坚定的笑。
第46章
外面李颖已经被舍友接走,商汤买了单。
夏柯把周旻旻架出来,酒吧要打烊,他和商汤合计怎么把一个喝醉了但是很乖巧的师弟送回去。
商汤说:“背吧。”
夏柯问:“你背还是我背。”
“一人背一段。”
夏柯就乐了:“想什么啊,你是病人,我能让你背?”
周旻旻抬着头懵懂地听他们说。
最后趴到他学长背上。
酒吧离商汤和周旻旻住的小区很近,他们一路走过去,商汤和夏柯走在一起,夏柯背着一个醉了以后说了很多话现在不省人事的周旻旻。
静谧春夜里,夏柯和商汤慢慢走,低声聊天。他的背宽阔温暖,走着走着小师弟睡着了,被他带着路过一个个街灯。
夏柯和商汤把周旻旻送回楼下,放下来,拍他脸:“能不能自己上去?”
小朋友点头又点头,脚下发软,但是顺顺当当走出直线,进了电梯。
深夜凌晨整个小区没人,夏柯作势往商汤身上靠:“媳妇,累死我了。”背一个还有几天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走十几分钟,也是个体力活。
商汤任他把差不多的身高弄矮下一截,无赖地贴着自己颈侧。沉稳师兄的架势全不要了,脸也不要了。贴了一会儿,那不要脸的又站直伸手摸他脸,还问:“不吃醋啊?”
商汤不给他面子:“你做梦。”
凭他的魅力,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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