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了蓟州了,竟然有人上了船,还住进了天字号的这一层,啧啧,也不知道是哪家纨绔寻了姑娘来吃花酒罢。
今儿月信来了,不太想动。拐杖放在床边上,随着船的摇晃,一颠一颠。
我正迷着眼睛有些犯困,忽然听见对面好像起了丝竹声,这唱曲儿的是个童子腔,那可真是费了不少银钱。一个童子的价码能顶上好几个唱曲的姑娘呢。
这人还挺会享受。
恰巧他唱的是我熟识的曲子,我便跟着哼哼起来。还越发起了兴,坐起身来打着节拍,刚才还有些困意,现下来一扫而光。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准备点几个菜,备壶酒去对面屋子混个脸熟呢,顺便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借个光,就听外面忽然尖着嗓子传来一个滚字,震得我耳朵生疼。然后就是哐哐摔东西的声响夹杂着琴弦乱扫的铮鸣声,这特么给我吓了一个激灵,随即便听见似有男子嘤嘤哭腔,几个在天字号待命的小侍忙不迭跑来劝架,吵吵好半天,最后在一声重重的踹门声响后才重归于平静。
若是平时,我肯定要掀开门缝瞅瞅到底咋回事。
现下我这腿脚不好,着实让人心里郁闷。
唉,真是可惜了,有点钱了不起了,那祁云小曲唱的多好,就听那委委婉婉的小嗓音吧,估计也是个面皮白净的小东西。
我眼珠子一转,摇了铃铛来。塞给小侍几个碎银子,又并上两个银叶子,让他帮我转给那童子,让他暂时莫下船,在下面找个雅间伺候着。我也不想惹麻烦,叫到自己屋里来这事,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是不敢的。
不过既然有人都说了这趟花多少银钱都算在他头上,我自然就顺水推舟呗。花点钱听个小曲儿怎么了。
没一会那小侍便又匆匆忙忙地跑了来,满脸是笑。
“姑娘,在阳鹤轩候着呢。”
我眯了眼,取了手杖,对面的门紧闭着,有两个小侍在那儿小心翼翼地蹲在那儿清理雪白门帘子上的脚印。
里面安安静静的,或许那人出去了吧。
这世间,啥人没有。
我拄着拐棍,慢慢的顺着楼梯往下挪去,旁边那个得了我碎银子的小侍弓着身子在一旁陪着我,生怕我摔一跤,给他手里拿些个碎银子再摔回去。我瞧着她的动作,心里暗暗直乐。
这客船上其实还蛮热闹的,除了上层位置极好晃动极少的天字号之外,下面人还是挺多的。
我由那小侍引着路,慢悠悠的往雅间去了。
到门口一看“阳鹤轩”好么,墙上两只仙鹤腾云,自在悠然。
我掀了帘子过了万花门,见得少年一身白衣,高束发,黑发黑眸,端坐在一张古琴前面,素手抚琴,摁弦不语。我与他目光相撞,那少年目光并未躲避,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作礼,我有点发愣,感觉这人与我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我是来寻欢作乐的啊!我真没走错屋?这真是刚才唱小曲的那个伶子?
看到我神色有点拘谨。
那少年一指:“姑娘请坐。”
然后我就乖乖的蹭着墙壁移了过去,老老实实的拄着拐棍坐在那贵妃椅边上。都没敢坐实乎,只轻轻地沾了个边,随时准备情况不妙就跑。
“姑娘要听什么曲子?”
“就……就刚才那个吧。”
看着他蹙起眉头冥想,我便大着胆子哼了几句,他恍然若悟,伴着我哼哼唧唧的歌儿,他手指舞动如流水,悦耳的声音便从他指尖倾泻而出,气势磅礴,我看的有些入神,嘴里哼哼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没过一会便不出声了,只张着嘴呆愣愣地看着他。
这曲子是没错,但……我不想要这样的啊。
我就想找个地方听听曲,晒晒太阳,好生睡个午觉啊。这特么算个啥,太拘谨了好吗?怪不得隔壁那位要发疯,是我,花那么多钱过来领罪受,我也疯啊。
我想了想,抬起手让他先停停。
白衣少年会意,一双黑色眸子正儿八经的盯着我看,看得我有些发毛。
“咱们……能不能……”我歪头想了想,琢磨着怎么说这话能更好点:“不要太正经。”
“不不不,我是说,别这么太正经……”
“不对,最好有点不正经……”
“不对不对不对,就是啊,你听我说,咱们正常一点,你想想你那些跟你一起的哥儿、姐儿,平时都怎么来,咱们就怎么来。”
他脸色有些发红,咬牙道:“姑娘想要我怎样不正经?”
我其实就想让他别太正儿八经的了,这到不像是点个伶子听个小曲,更像是让人请了来考校,我这如坐针毡的,腰背都不敢弯,汗都好下来了。
这想想还是不对,我可是掏了银钱的呀,凭啥我在这儿遭罪。索x_i,ng便圈了腿,往炕上挪了挪,对他说道:“最近总是睡不好,心里头有事。我就想找个人陪着我会儿,你弹弹琴也好,唱唱歌也好,能给我哄睡了,就行。”
他脸色这才稍微恢复些。“若是想听安神的曲子,我也学过些,只是平时鲜少有机会奏给人听,略有生疏,姑娘切莫见笑。”
我点点头:“那自然好。”
那少年长袖一抚,琴音如流水般从他圆润的指尖倾泻而出,似山泉嘤嘤,冰凉沁骨,我往小几边上挪了挪,拽下几颗葡萄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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