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蘅并不是第一次被她发现自己的这个小习惯。她也很苦恼这个习惯。她从来工于智计,却总被元幼祺这个“小孩子”发现下意识的动作泄露的内心秘密,这让她很觉懊恼。
“睹橐驼谓马肿背,少见多怪!”顾蘅恼道。
元幼祺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眉眼却愈发的温柔起来:“阿蘅,你、你方才……好可爱!”
“……”顾蘅脸现红霞。
她一把年纪了,居然被说成什么“可爱”,还真是……挺可怕的!
顾蘅再次抬眸看向元幼祺的时候,那双眼睛中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懊恼,两泓碧波如宁静的湖水,不见一丝波澜与暗涌。
她已经横下一颗心来面对元幼祺。她不能任由自己继续沉浸在这个叫做“元幼祺”的气氛中,那迟早会洗磨掉她曾经的理想与目的,迟早会让她的一颗心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何况,就算她想与元幼祺如何,她已经没有那个命了!
呵!我在想什么?我竟然在想与敬言的孩子如何?真是疯了!
顾蘅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笑命运,更笑自己。
“你当真想知道,我与你娘亲是何关系?”顾蘅笑得越发残忍。
元幼祺喉间艰难地动了动,因为顾蘅的语气,因为顾蘅的表情,她突然不敢将这个问题继续下去了。
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
顾蘅蓦地身体逼向元幼祺,直视着元幼祺的双眼。她不许自己再逃避,更不许元幼祺逃避。
她素净的手指贴上元幼祺的脸颊,又顺着元幼祺的脸颊向上摸索向元幼祺的眼睑。
“这双眼睛,真像……”顾蘅喃着。
元幼祺呼吸骤促,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顾蘅的手指没有如愿触到那对琥珀色,失望地喟叹一声,道:“我与你娘亲的事,今日便都告诉你……”
元幼祺屏息。
顾蘅说“我与你娘亲的事”,这让元幼祺极度地紧张与不安起来。她直觉,那是很可怕的、自己无法面对的事。
一股寒凉自元幼祺的脊背蹿起,泛漾全身,将她整个人瞬间冻透了。
元幼祺突生出想要掩住顾蘅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的冲动。
然而,不等她将这一冲动化为行动——
“我必得在我清醒的时候告诉你这一切,不然……”
顾蘅戛然止声,身躯一抖,整个人不堪重负一般委顿下去。
元幼祺大惊失色,“阿蘅!你怎么了?”
她抢上前抱住了顾蘅犹颤抖不已的身体。
顾蘅痛得难挨,顾不得是否难为情,右掌心按在了左胸口上,脸色苍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元幼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上没了血色。她慌乱地去查看顾蘅的情况,顾蘅身上渗出的冷汗顷刻间浸透了寝衣,汗s-hi连元幼祺都感知得到。
这得疼成什么样!
元幼祺慌张地轻按住顾蘅覆在左胸口上的手掌,“阿蘅!阿蘅你是不是心痛?”
顾蘅疼得上下牙打颤。
元幼祺心疼极了,抱着她又不敢十分用力,“我去让太医来给你瞧瞧!就传连襄来!”
顾蘅却摇头不允。
元幼祺猜测她有什么隐秘之事,却又没法放任她如此疼着,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无……无妨!你……你走!”顾蘅颤着声音,好不容易凑成一句完整的话。
“你都这样了!还说无妨!”元幼祺又气又疼,急红了眼睛。
她的脑中灵光一闪,目光定在了顾蘅的左胸口上——
难道是那朵奇怪的芙蕖?
“是不是那朵芙蕖出了什么状况?”元幼祺急问道。
顾蘅疼得几乎脱力,那种强烈的绞痛,远非常人可以忍受。她被折磨得快要丢掉了大半条命,哪里还有多余的j-i,ng力答复元幼祺?
元幼祺咬牙,看着委顿在自己的怀中,时不时地因为绞痛而抽搐一下的顾蘅疲惫的身体,猛然扯开了顾蘅的左半幅寝衣,露出了内里的亵.衣与大半的肌肤。
顾蘅因着她突然的动作,身躯大震,“唔”的一声,急慌慌地抬手去阻止,却也无力作为。
“你到底要隐瞒我多少事!我担心得要死!”元幼祺语带哭腔。
顾蘅最后的挣扎,在这如泣如诉中颓然败下阵来。她闭上眼睛,任由那无边的绞痛淹没了自己。
元幼祺拉开顾蘅的亵.衣,看到顾蘅心口肌肤上的那朵芙蕖的一刻,就傻了眼了。
这哪里还是几个时辰之前的那朵?
栩栩如生在哪儿?明丽夺目又在哪儿?
此刻,皆都化作了一片死亡一般的灰白色——
那朵芙蕖似乎已经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与j-i,ng魂,光鲜不再,只余下了一幅苍凉寥落的白描。
“这是……”元幼祺惊呼出声。
她已经觉察到,这朵芙蕖与顾蘅的关联极深。而现在,顾蘅的心口疼成这样,这朵芙蕖又变成了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
元幼祺不敢想下去了,一双琥珀色的瞳子不安地凝着顾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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