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道:“没有这样的道理。”
“有。”陈飞卿道,“自古也有子债父偿,妻罪夫代,我与他成亲,是他的丈夫,他自幼便缺少教化,我便也如他的父亲,不论怎么讲,都逃不了我的干系。他的错太大,我无颜求你放了他,只是告诉你,我也该罚。”
皇上问:“若朕就是只罚他,不罚你呢?”
陈飞卿无奈地笑道:“那你给我的刑罚就比杀我还要严酷了。”
傅南生坐在天牢深处,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牢他坐过许多次,死亡也面对过许多次,没有一次如这次平静。
光是想一想陈飞卿在沙场之上风风光光、意气勃发的模样,便也觉得足够了。世人以前总说傅南生是被陈飞卿捧出来的,没人想得到傅南生也能捧陈飞卿。
最好是陈飞卿也不知道。
陈飞卿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知道他确实很厉害便好了,旗帜上的陈字确实是陈飞卿的陈,就够了。没有人能瞧不起陈飞卿,因为陈飞卿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陈飞卿给过傅南生太多的东西,然而傅南生却还不了陈飞卿什么,只能送这一份礼。
一只挺大的狗站在栏外朝傅南生叫了几声,摇了摇尾巴。
他并不想理会。
他如今谁也不想理会,其实他本来也谁都不想理会,他从来都不想理会别人,从小便是。去花街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无论达官显贵还是j,i,an商地痞,脱了衣裳都是白花花耸动的蛆,十分恶心。
傅南生靠着墙角,平静地吃完了馒头和粥,将空碗抱在手里取暖。
或许陈飞卿说得也没有错,世上还有别的好人,譬如许多年前见他被娘扔下,便送给了他一碗馄饨的那个摊主。
现在也和那个时候一样,他抱着碗,坐在墙角,对面站着一条大狗。
只是傅南生不怕大狗了。
那个时候他很害怕。
现在他什么都不怕了,因为他明白了怕也没用的道理,害怕被陈飞卿嫌恶并不会令他不会被陈飞卿嫌恶,害怕被陈飞卿抛弃并不会令他不会被陈飞卿抛弃。
但世上也有好事的,陈飞卿扬名立万,就是一件很好的事。
陈飞卿的一生都很好,唯一的不好就是遇到了傅南生,所以得补偿他。
傅南生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懒得记时候,每日吃了睡,然后坐在墙角捧着空碗暖一暖手,想一想陈飞卿,过得很满足。
直到他听见锁被打开的声音,那个有些面熟但不记得姓什么了的狱卒道:“傅南生,你有好事了。”
这似乎是个规矩,放人出去的时候总要这样说一句。
傅南生却不认为自己还能有活着出去的机会,至少不会这么快。
他便没有理,眼皮子都没有抬。
那狱卒又催了两句,被人制止了:“我和他单独谈一谈吧。”
傅南生背脊一僵,猛地抬眼望向陈飞卿。
陈飞卿!
陈飞卿不应该来这里。
陈飞卿见着了他,也是一愣,神色十分的讶异。
傅南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有点惶恐不安地往身后使劲儿挤,恨不能将自己挤进墙里面去,眼睛却一直舍不得地盯着陈飞卿看。
陈飞卿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欲言又止。
傅南生一直盯着他看,因而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此刻的自己,不由得也愣了愣,伸手将散落的发捞到前头一看,是白的。
傅南生更想把自己挤进墙里面去了。
陈飞卿终于开口,叹了声气,道:“我来带你回去。”
傅南生听到这句话,忽然呜咽了一声,忍不住落下泪来。
陈飞卿原本心绪万千,此刻只觉得眼酸,便去抓他的手。
傅南生却挣脱了,摇着头不愿意走,一个劲儿往墙上靠,张口说话也说不清楚,声音都是嘶哑的,好半天才说清楚了:“为什么我能出去?我不出去。”
陈飞卿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想惹事而已。”傅南生飞快地道,“和你没有任何干系,我只是想让天下人记住我是谁,只想让你记住我是谁,所以我故意的,我故意挑起所有的事,我令天下大乱——”
陈飞卿抱着他,轻轻地拍他的背。
傅南生用力地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然后去推他:“真的和你没干系,我其实爱上苟珥了,我发现只有他才对我最好。”
陈飞卿低声道:“你杀了他。”
傅南生沉默了一下,又道:“那也跟你没干系。我已经厌烦你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得到你了,就不想要了。如今成王败寇,我只是不想自己死,等着你们动手,你若不杀我,那些被我害死的百姓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陈飞卿抱着他。
傅南生道:“你知道就不应该来这里。”
陈飞卿道:“我知道。”
傅南生道:“那你赶快走吧。”
陈飞卿道:“我不能走了,我和皇上说我是共犯,皇上认了。”
傅南生道:“不可能!”
陈飞卿道:“是真的,原本我要与你一起坐牢,或许要坐许多年,但皇上说我不能在天牢里坐,如今局势初定,他不愿意让人说他怕我功高震主才陷害我,因此我只能称病,和你去荒无人烟的地方服役。他确实很生气,选的那个地方尚未开化,毒蛇野兽,瘴气弥漫,甚至没几个人能听懂当地的话。但那里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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