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将离也不气馁,他在心里默默诵记染纤尘的告诫,掌心虚握,招回了自己的命器。
[“困心的发动条件极为苛刻,”芜园女老板道,“第一点难度,它的咒文很长。而割喉之伤根本支撑不了念完。所以你必须在那只妖发现你之前,先找到他。”]
出乎他的意料,妖先开了口。
那个异族站在屋顶上,遥遥地打量他,蓦地道:“目力,听力,速度,都一日千里。”
纤长的眼睫轻振,遮挡了那双薄荷绿的眼眸:“你用了什么方法,提升了自己的五感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外物所致,总有局限。”昏暗的月光下,他只是一道剪影,却依然美得惑人,“而且仅仅这种程度,就有信心来调转角色了吗。”
[“‘煅骨’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大幅度提升你的实力,但它很痛,你必须抗得住剔骨之痛,不在药效内失去意识。”
楚将离瞧着染纤尘摆弄机关,打开榻上的暗格,自一排排不同材质大小的瓶子里准确拿出一个,恍然想起煌明殿曾经的女主人,是有“南谢北傅”之称的毒道宗师,羽族鸩之一脉的君主。]
“你为什么杀人?”楚将离发问。
[“拖延时间,”染纤尘低语,“困心的第二点难度,是你必须与所困对象近距离待满一个时辰。”
楚将离为难:“需要多近?”
“至少要能看到他的距离。”]
妖居高临下俯瞰着他,没有做声。
就在楚将离以为拖延时间的方式太拙劣时,听到对方清清冷冷,几乎毫无温度的声音说,“这里太冷了。”
他重复了一遍:“虽然很清静,但实在太冷了。”
“这跟你杀人有什么关系?”
妖偏头,眨了眨眼,模样天真而残忍:“人血的温度,最是温暖。”
“!!!”楚将离清俊端正的脸因这个答案而扭曲,眦目欲裂。
“只是因为这样?”他呢喃道,“只是因为这样,你就要杀了他们?!!!”
“我很冷啊。”妖回答。
他薄荷绿的眼眸凉薄而剔透,像一片翠色的薄冰:“人类冷的时候,不是也会做同样的事吗。”
“点燃枯枝和木头,用来烤火。”
“一截枯木和一条人命,能够相提并论吗?!”捕快咬牙。
“有什么区别呢,”妖的素白的衣衫在晚风中烈烈飞舞,“你会觉得人比木重,不过是因为你们是同类。”
“而对我来说,木头更接近我的同类。”他直视着楚将离的眼睛,“你怎么知道它无法成妖呢,物妖之所以艰难,不就是因为未蕴灵前容易被摧毁吗?”
“它可能已生出灵识,却被一把火烧了,难以成妖。”
“妖族凋敝,有多久没有新诞生的物妖了?”
楚将离仰头,复又低下:“或许我选择和你谈话,就是一个错误。”
妖眯眼:“我以为人类的智慧,已经达到可以不靠暴力解决问题了。”
“原来不是吗。”
他摊开手,修长的五指优美而无害:“虽然你很有趣,但还是用更简单的方式来裁决吧。”
像是想起什么事,他并指成刃的动作一顿:“说起来,你不是这座城的人吧?”
“这座城□□逸了,安逸到腐朽,不可能出现直面死亡的危机。”
“你的命器,或许说愿望,为什么是关于这座城呢?”
楚将离不太想和他说话,但谨记尽量拖延时间的策略,勉强道:“我是孤儿,逃难至此。”
“鸢城虽不是我的故乡,却与故乡无二。”
长/枪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捕快淡淡将锋尖指向那只妖,他的背脊挺得很直,身形笔直如剑,作出严阵以待的样子。
然而不及眨眼的刹那间,他颊边微凉,眼下一条细细的血线缓缓渗出了滚烫的液体。
那道伤口很浅,浅到如同妖只是抚摸了他的面颊,宛若情人般温柔。
但事实上,那修长优美的手指本该剜去他的眼睛。
妖抬起手,面无表情注视着自指尖迅速蔓延的青黑,半息间已扩散到手臂,没入袖中,冷哼道:“雕虫小技。”
[“他一定会轻敌,”染纤尘道,“这不奇怪。人族在他面前渺小如虫豸,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放置在对等的位置。”
“即便人被蚂蚁咬了一口,下次见到,也并不会多小心谨慎。”
她唇间烟雾徐吐:“我在你的血里下了毒。”
楚将离悚然一惊:什么时候?!
颓艳的红裳美人柔若无骨地倚在榻上,若无其事地说着见血封喉的剧毒,恰是一副杀人于无形的蛇蝎做派。
“不用担心,‘煅骨’的剧痛能压下此毒的麻痹作用,对你没有任何影响。”
“妖对大部分毒都有天然抗x_i,ng,所以即便是‘夕芙蓉’也仅仅能麻痹他三息。在这争取来的一点时间里,竭尽全力去给他造成伤害。”
染纤尘拈指支颐:“你越削弱他一分,激怒他一分,就越可能让他放弃一击致命的想法。”
“换句话说,彻底惹怒他,令他判断出现偏差,拖过最后一段时间。”
她有些担忧:“妖很少虐杀,一旦被激怒,怕是会将人伤得体无完肤,你撑得下去吗?”
“我不怕疼,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楚将离道。
女老板扶额叹息。
说得轻巧,煅骨之痛加上外伤,过度的疼痛超过人的承受范围,会自我保护的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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