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八爪鱼则走进另一边,一条长桌已经坐满了人。坐着的是友,站着的是敌。狼国保镖手持一把枪,就位于每一张椅子后面。
八爪鱼的位置与老蛇相对,一头一尾,等着他们入位。
老蛇说,坐吧,菜都凉了。
八爪鱼被摁在座位上,他想要克制住心头的惊讶,可他克制不了。
那些暗线的人他一两年都见不着一面,而现在就像课堂点名一样满满当当,整整齐齐。
他的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纰漏,可似乎人人都有可能,人人又都没可能。
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么多人的名字。也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备份的名单在哪里。
他的公寓从未对任何人开放,也从来没有过任何被翻找的痕迹。
他是如此警醒,以至于除了和傻七喝醉过,那么多年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失眠,却从未失去神志。
他心头的弦一刻不曾放松,所以他要靠药物才能有片刻的安枕。他从来不向人吐露心声,哪怕对傻七——他也仅仅谈到对方可以涉及的内容,而敏感的一切,他只字不提。
在座的有法官,有议员,有南厂的高管,有军队的将士。他们把自己伪装成保守派的样子,甚至连他们身边的家眷都分不清他们的身份。他们的手机不会被八爪鱼打响,而所有的联络全部层层隔开,即便如此,不到万不得已,彼此之间,也坚决不轻易接触。
难不成是前几日的小会?这念头在八爪鱼心头闪过,下一秒就被自己否定。
那天晚上虽然突然聚集,但所有势力派出的都是自己的亲信,有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更不用说身份背后的真名实姓。
除了八爪鱼去见以外,没有一个关键人物会亲自到达小会的现场。
那些亲信带来本人的消息,他们点头,便说明时钟走到了那一刻。
这是那么多年来他们唯一的一次相聚,可老蛇又岂能如此神通广大,竟准确无误地将其一个一个揪出。说到底,哪怕他们之中有一人反水,也根本不可能全面地揭穿其他人,那他又是如何向老蛇告密,如何让老蛇一网打尽。
不知道,八爪鱼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心很乱,送餐的小伙子则率先将汤水摆在他的面前。
所有人都盯着眼前的餐盘,不发声,也不动刀叉。
老蛇说,吃吧,吃完了才好谈事情。
但依然无人敢动,只有独眼赵等了一会,抬头看向老蛇,老蛇朝他示意,他便用勺子舀起了汤水。
“不用做这些,”八爪鱼轻笑,抬眼看向老蛇——“你想要怎么样,你可以直说。”
老蛇正在低头喝汤,听到之后,赶紧把碗放下。
他说还是吃饱了谈,现在肚子饿,大家状态都不太好。吃饱了喝两杯,有些话就能说开了。
其实到了这一步,孰胜孰负已经太过明显。
八爪鱼无奈地笑了笑,垂眼看向那粘稠的汤面。
他说如果你要杀我,你直接来吧,“狼国人不兴你们蛇国人的排场,吃饱了上路和饿了上路,没有区别。”
老蛇没在乎八爪鱼抹了他的面,反而笑开,他说怪不得黑石器重你,你确实办事利索。
说着打了个响指,旁边的一个看似秘书的人便把文件夹递到老蛇面前。
老蛇翻开确认了一下,便点点头,让秘书给八爪鱼送去。
送餐小哥将八爪鱼面前的汤水挪走,腾出空位把文件夹摆上。
八爪鱼定睛一看,差点气得掀桌。
他总算明白独眼赵为什么敢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狼国人而是卖国贼,摆在他面前的不是别的,是一份让他主动放弃狼国国籍的申请。
再往后翻,便是厚厚的一叠履历。
从八爪鱼的出生到读书,从训练到加入工作,满纸的谎言让他完完全全和狼国脱离了关系,彻头彻尾地将其伪造成怀揣着秘密,来自于虎国的孤儿。
(98)
放眼望去,不仅是八爪鱼,得到指示的秘书又把身后更多的文件拿过来,一个一个传递过去。
他们有的来自虎国,有的来自边牙,有的来自北原,还有的来自苦山,甚至脚下的鸦国和远在另一个岛的鹰国。
老蛇说,你们可以用另一个身份活下去。你们在这里做过的事,走过的路,都可以没有存在过。只要——只要你们好好地把罪行说清楚,就能换来这种可能。
八爪鱼哭笑不得,他确实没有老蛇的脑袋。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激进派最得民心的一处就在于他们打着为狼国人而战的口号,呐喊着自己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活。
这是符合狼国人好斗的脾x_i,ng的,也是让狼国人感受到力量的。他们最看重的莫过于战斗的尊严,而老蛇却去繁就简,直接推翻了他们为之奋斗的成因和结果。
可如果八爪鱼自己和手下一众都放弃了狼国的身份,那他们的居心根本都不用解说,放出去,狼国人便能将他们撕成碎片。
是,一旦签了,他们就真的成了卖国贼。
他们把狼国的民众当枪使,挑起狼国内乱,目的是为他国的恐怖组织效劳,削弱狼国的同时让境外势力枕戈待旦,瞅准时机,将狼国吞下。
他是要背负骂名的,这骂名将让他万劫不复。
所有关于激进派的功劳都会变成谎言,所有的善良也会变成图谋不轨的利用。所有的冲突都有了可指摘的论据,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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