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光暗之中,蓦地飘过一片素色衣摆。
足音跫然。
一瞥见那身素白长袍,冥迟不由翻个白眼。
他格外见不得魔修这般打扮。
分明入了魔界,还如道修一般,着轻裘,束绶带。打起架来麻烦不说,款式像极了丧服,也不知在为谁守孝。
离得近了,冥迟险些梗着一口气上不来。
好么,这人发梢半s-hi,眉眼犹带水色,生怕旁人看不出他回了寝殿沐浴更衣。嫌自个不够招魔恨似的。
清泉洗净了魔修发间血腥味儿,衬得周身煞气愈加凛然。冥迟酸溜溜望他,竭力分辨那人刻意敛压的魔气,心头无比郁卒。
又进阶了。
百来岁的凡人修士,修为竟高于一众天魔。上哪儿说理去。
魔修不疾不徐落座,众魔收回嫉恨或艳羡的目光,等主上——手边侍卫发话。
今日说是廷议,其实没多少事宜需要商议。
翻来覆去就一件大事:北海之滨那群上古妖兽,叛逃了。
冥迟幸灾乐祸觑那魔修一眼。
北海同魔宫遥遥相对,千年万年相安无事,妖兽怎么忽然逃了呢?
拜这位魔修所赐,主上八十年前不顾众魔劝阻,下令整顿魔界,立志将东陆西岸全数收归麾下。
依诸魔所见,主子委实在瞎折腾。七绝殿雄踞中陆,手下领主众多,年年朝贡数不胜数,何必花费功夫收拢蛮荒之地?
魔将劝不动主上,索x_i,ng闭口不言,一个接一个无视调令。
七绝殿坐镇的是稚龄魔神,在外奔波的是凡人修士,能翻起多大风浪?
魔将们等着萧姓修士铩羽而归,不料短短几十年,南疆北域尽皆俯首,献上数不尽的珍宝秘境。魔将们想分一杯羹,哪里还有他们c-h-a手的余地。
诸魔看着眼馋,嘴上仍说,低阶魔物聚在一处,必定惹出祸患。
这一天可不就来了么。
冥迟简直想抚掌大笑。
就你有能耐,就你会搞事。搅扰魔界万年安宁,亏心不亏心?
诸魔眼色调换,若有似无望向末座。魔修稍稍侧身,鸦黑的睫羽一颤,众魔心肝跟着抖了三抖,急忙荡开视线。
冥迟下意识怂了,等回过味来,暗暗啐一口。
想他堂堂天魔,怎么被凡人小儿吓住了呢?
冥迟回想好几遍那人初入魔界的狼狈模样,稍微解了气。随即又想,这人百年前还是任他玩弄的蝼蚁,如今能揍得他跪下叫爹。唉,更气了。
魔修仿佛瞧不见主殿汹涌的暗流,两指搭上右腕,摩挲紧缠的翠色丝带。
冥迟心说,这配饰品味跟传说中的药修一般无二,倘若束在额间,倒尚算别致。
稚龄魔神终于开口,低声道:“萧。”
魔修应道:“属下在。”
眉眼间一派恭谨肃然,私心有几分敬畏,便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的话仍由小侍卫代为传达,不外乎萧领主如何大公无私先人后己为七绝殿鞠躬尽瘁主上多有器重而今魔界有难劳烦大人走一趟修真界追捕妖兽云云。
小侍卫说破了嘴皮,惴惴然望向末座凡人。魔修挪动指节,轻缓地抚过绸带,起身应道:“属下遵命。”
小侍卫顿时展颜笑道:“萧大人可还需要帮手?”魔修尚未答话,侍卫又说,“冥迟大人近来常说盼着与您亲近……”
被点了名的魔将嘴唇一哆嗦,咽口涎水说:“此行千难万险,我哪里敢拖萧大人后腿!”
魔修似乎在思索什么难事,沉吟片刻,说:“可。”
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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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萧大人踏足魔界,冥迟与他结的梁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彼时冥迟大人自恃资历甚高,反感处心积虑勾搭魔主的凡间修士,明里暗里不知下过多少绊子。言语挤兑这等小事不谈,有一回魔修征战归来,冥迟直接差人将疗伤的灵药换做废丹,实实在在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不想魔修命大,硬生生活转过来。生死间走一遭,心境连带修为又长了一个境界。冥迟捶胸顿足,直恨没在这人饭菜里丢几颗毒·药。
再然后魔修磕磕绊绊攀进七绝殿,不仅压了魔将一头,连主上也有唯他马首是瞻的意思,将魔界搞得天翻地覆。
以前歌姬多好养啊,仆役多卑贱啊,魔将贪腐谁敢管啊。魔修一上位,几十年下来,冥迟连宴席都摆不起了啊!
冥迟很想掰过魔修的肩膀怒吼,到底谁养的你这只狼崽,我们魔界风平浪静这么多年,容不下大佛,求您换个地方祸祸成么?!
只想想罢了,萧大人扫他一眼,还没动手冥迟就想跪下叫爹,后接一句,求您给点魔晶吧,爹。
当然,萧大人未必肯要他这个儿子。
不,萧大人一定不肯要他这个儿子。
萧大人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在魔界一众荒 y- in 领主中,犹如一道泥石流。
冥迟曾有意示好,内心滴着血挑出最美貌的姬妾送往萧大人府上,隔天一早,兵士围了他的寝殿,说魔主有命,要抓上位者的作风问题。
冥迟内心狂啸,魔主大人您莫要被那厮糊了脑子啊!倘若您爹没有作风问题,哪来犄角旮旯钻出的您啊!
如果萧大人作风没问题,那就是头脑迂腐了。魔姬们虽然看不上凡间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刻板教条,但为着萧大人的高位,纷纷丢下身段向凡人修士示好。
众女使出浑身解数,惨淡败北。
后有传言,萧大人狠抓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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