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来隐隐有些火热,蠢蠢欲动又不敢想的心思,突地被这话浇得透心凉。
长子一向放养,与他不亲,当年远任西北更是几近放逐,再想想被他“大义灭亲”,如今形同陌路的二子……
如今自己也已年过五旬,一群庶子女fēng_liú云散,一别如雨,唯有继妻相守,还有什么好不甘的?
厉昭颓然坐下,喊了一声:“酒来!”
“好好,子布兄!哪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你当我是朋友,那就不要再提这等酸话!章大人也与您旧识,我就不再赘言多语了,来来来!今日秋高气爽,狄丘丰收欢庆,我等也借这喜气,一醉方休。”
刘子昌高声一呼,店家忙拎了本厚厚的图册过来,笑道:“客官,此中是我店几个招牌菜,别有特色,东家大价钱请了狄丘中学的中学生来画的,您看看?”
狄丘这几年开了职业中学,收的都是已有小学基本文化的少年,按各人的兴趣与能力分派到各专业,专业目前还不多,仅有财务、医技、工技、农技、美工等廖廖几个,但教出来的学生极为实用能干,各家工坊铺子和农场都争相高薪聘用。
小二一边小心地指着那厚纸本上栩栩如生、带着价码的名菜彩图介绍,一边又流水介似地报出一串普通常见的菜肴名。等到刘子昌赞叹着一溜点了三个招牌大菜,六七样普通小菜,又选了荤素干果几个冷碟,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图册收起,指着墙上的酒水牌道:
“客官我家有狄丘最负盛名的粟米酿文王酒、高粱酿的烧刀子,也有清淡些的水酒。茶水虽无新鲜的绿茶,却有用我王府上方子特制的红茶、黑茶,别有滋味,更有解腻助消化的功效,那些羌人们如今没有茶砖简直是连日子都过不下去。您看来点什么?”
听着小二笑嘻嘻又极为自然地说起“我王”的功绩,厉昭和章秉不约而同地眼眶一缩,彼此看了一眼,j-i,ng芒暗隐。
“……那倒是要好好尝尝,文王酒、烧刀子各来一壶,那个甚么黑茶也来一壶!”
刘子昌兴致勃勃地,也不管是酒还是茶,点这又点那,点了满满一单,这才让满面喜色的小二退了下去,根本没发觉两个老头之间的风云暗涌。
冷碟和酒水很快呈了上来,果然颇有狄丘特色,香酥牛r_ou_干、芥末皮蛋、豆糕、凉拌千张丝,样样都是几人未在他处见过的风味。
“这几样都是我王为了让军旅的兵卒吃好吃饱,想尽办法琢磨出来的方子,耐放又好吃,咱们狄丘人都很是喜爱,其他地方可见不着。”
小二一边说着,一边为几位客官倒上澄黄的文王酒,又道:“这酒是我王用麦仁、粟米、谷子、黍子、豌豆等五谷所酿,据说用的就是当年文王的方子,用料j-i,ng到,香醇可口又不易上头,要不是这几年连着丰收,官府怕费粮食还不让酿呢!如今也要限量,几位客官只得这一壶,再多也没有了。”
“文王酒……呵!”章秉端起酒盏,浅啜一口,眼光扫过厉昭,忽地吟道:“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以先秦诗配文王酒,好!有韵味,更助酒兴。”刘子昌一拍桌子,兴高采烈地喝道,一口饮尽了自己盏中黄酒。
章秉所念为先秦诗《文王》,这一段的意思却是“感念你祖先的意旨,修养自身的德行。长久地顺应天命,才能求得多种福分。”对着西北王的老子念这段,其意不言而喻:让你儿子安份点。
厉昭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眼望着章老先生,也接着颂道:“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
这句原意即“商没有失去民心时,也能与天意相称。应该以殷为戒鉴,天命不是不会变更的。”
在大燕的命官之前,西北王的地盘上,吟此诗句却是比章秉所言更为露骨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子能当相,儿子当个西北王又怎样?风水轮流转,天命也会变,日后,说不得会如何呢!
章秉沉默下来,静静看着窗外狄丘百姓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秋收景象,思及来时路上,大燕腹地民生凋敝、灾民奔突,路有饿殍之状……他突地端起自己的酒一饮而尽,花白的胡须上酒水淋漓。
刘子昌干笑几声,虽不知为何念几句《文王》就气氛僵结,还是拎起酒壶为新朋旧友满上,道:“饮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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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时节,汉人粮仓里粮足畜丰,突厥又开始不安份。
突利图汗打了一年多的仗,打得草原上血腥满地,牲畜都少人饲养,部族里的勇士也损伤许多。此时汉人的粮仓丰了,不抢更待何时?突利图汗捏拢融合了几十支零散部族,凑出三个万人队遣发至故陈和大燕的边界打草谷。
燕国大将军刘琦在大燕皇帝的严辞诫敕之下,总算鼓足勇气,领十万大军欲阻敌于镇远关前,却在野战之中被一支突厥万人队打得落花流水,十万大军溃散殆尽。兵败如山倒,他只得领着仅剩的三千j-i,ng兵逃窜回边堡,死守不出,任腹地被蛮胡肆虐。
蛮过如梳,兵过如篦。溃散的败兵如蝗虫一般席卷大燕北疆,哀鸿遍野。
勉强能称得上一抹亮绩的,便是大燕西北突出三千j-i,ng骑,飘忽若鬼,在祁连山前将突厥一支万人队夹击割裂,一点一点蚕食而尽,如此辉煌的战绩震动天下,却无一人敢向皇帝道声贺。
只因这根本不是大燕的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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