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尘沾了血的指尖在膝盖上划着圈,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根本不把九枝灯的责难放在心上:“是啊,你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可倘若我单独一个人劝你,你又不会听;倒不如让更多人一齐劝你,你可能才会认真考虑。”
“……考虑什么?”
温雪尘淡然道:“……杀了徐行之,取出世界书。”
一瞬间,九枝灯当真有了把此人挫骨扬灰的冲动!
眼见九枝灯眼中蒙上一层薄红厉色,温雪尘才悠悠改口道:“……或者说,让别人以为他死了。”
九枝灯强自抑下胸中翻腾的杀伐之欲:“……为何?”
“‘为何’?”听到九枝灯这般问自己,温雪尘刻薄地勾起了唇,反问道,“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装傻?你囚禁徐行之,却不杀之,旁人不知真相,只当你是好断袖之风,为了投你所好自然不会劝阻;可你我心里都该清楚,徐行之体内的世界书,于你,于四门,迟早是个祸患!”
九枝灯不语。
他难道不想让这个祸患离开师兄的身体吗?
在监禁师兄后,九枝灯曾试图调运灵力探入其体,想要将世界书取出,然而世界书并无实体定形,根本无法借靠外力抽离而出。
“我知晓其中利弊,但我若提议杀之,你必不会听。”温雪尘道,“……只有我把这件事说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可能才愿意正视吧。”
九枝灯切齿道:“你……”
“其实你该庆幸的。行之直到此事,尚不知道他体内有世界书一事。”温雪尘却并不为九枝灯的愤怒所动,继续他冷冰冰的分析,“……然而此事太过重大,容不得一丝疏漏,有朝一日,他若是知道了自己有如此能力,你能奈他何?神器只要还在徐行之体内一日,他便握有一日的主动,这于你的长治大局不利。”
温雪尘语气极稳,字字如冰,却也准确如刀,让胸臆中气血翻腾的九枝灯稍稍冷静了一些:“你将此事公布出去,不只是为了让我及早正视此事吧?”
温雪尘一牵唇角,竖起三指。
“第一,魔道弟子对你不流放徐行之入蛮荒一事,虽不在明面上抱怨,但私下里颇有微词。你若杀掉徐行之,号称已取出世界书,神器在手,于你树立威望、震慑四方有极大裨益。”
“第二,外面还有不少潜逃的风陵和丹阳弟子,其中不乏崇敬仰慕徐行之之辈,想必他们此时也听到我放出去的风声了。如果让他们知道,徐行之与你关系匪浅,甚至有可能早早合作,共同挫灭了他们夺取神器的计划,他们难免会对徐行之心灰意冷。”
“第三,即使这些人中仍有相信徐行之为人的,得知你杀掉徐行之的消息,怕也会受到极大打击,锐气顿挫。”
温雪尘把三根手指一一纳入掌中,平静道:“加上‘让你尽早正视此事’一条,恰是一箭四雕。”
九枝灯注视着温雪尘。
他记得自己并未向温雪尘灌输过仇恨徐行之的观念,也并未洗去他和徐行之之间的回忆,甚至在涉及偷盗神器之事时,他都授意炼尸人休要把徐行之牵涉其中。
在温雪尘的记忆中,徐行之该是整件事中最无辜之人,且还是他昔年的挚友。
既是如此,他为何还要算计徐行之的生死?
温雪尘见九枝灯打量自己,很快便看破了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我既为你的属下,一应事情便要为你考虑思量。既然决定要为长远谋划,那么天下诸人,于我而言便都是可供利用的工具。”
说到这里,他额头伤口的血流入了眼睫中,刺得他有些不舒服,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素绢,擦了擦眼睛:“……现在,要么杀了徐行之,永绝后患;要么假意杀了他,把他悄悄藏起来,叫他一辈子都无从知道自己世界书的身份。……总而言之,你只要能拿出徐行之的‘尸体’便好,至于这尸体是真是假,我便管不着了。”
他把染血的手帕折叠好,准备塞回怀里时,目光却滑过了帕角上的一个金线密绣的“弦”字。
他怔了一瞬,脑中飞鸿似的掠过一张笑颜。
然而他回过神来时,脑海中却连雪泥鸿爪都没有留下,空空如也。
……“弦”?是谁?
温雪尘皱紧了眉头。
他极其厌烦这种所思所想不受掌控的感觉,因而在告退离开青竹殿后,他行出殿外,趁着一阵徐来清风,松开了手,任那沾着血的手帕摇摇荡荡飞向空中,消失无踪。
九枝灯在青竹殿闭殿整整三日三夜后,对外宣布,徐行之已死。而他体内的神器世界书已被抽出,现由自己亲自保管。
之前听闻传言的人,在得知这一结局后,既有大呼痛快、拍手交好的,也有切齿拊心、痛哭失声的,当然也有完全不信的。
而且最后一类还为数不少。
这些人有的从一开始就不信“徐行之体内有神器”这等说辞,以为是魔道故意杜撰出来的虚张声势之辞,有的则深知九枝灯与徐行之的关系,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亲手杀掉徐行之。
很快,后者的代表之一拜访了风陵山。
接到属下通报时,九枝灯正在青竹殿间伏首批阅各分支呈递上来的文书。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稍稍一顿,将蘸满青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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