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事中华昶再度上疏弹奏,置疑他与居安斋的关系。
若两家毫无干系,为何年年送银子与他?若不是他就是这家店铺背后的主人,定然是那店铺使钱贿赂,求他庇护!
弘治天子扫过奏疏里叫人眼花的数字,看到最后标着“崔府”的每年数千上万两记录,惊讶道:“怎么竟给这么多银子?朕原以为崔先生家中清贫,看来也并非如此。”
天子素来以为崔燮是个清廉、正直、迂腐、不懂经营、需要自己照拂的人,猛地发现他收入不少,心理上还有点儿落差。堂下随侍的太监看着天子脸色变化,都怕他恼了崔燮,关了居安斋,忙都替他辩解:“许是那居安斋主人当初开店时借了他的银子,如今赚了钱,也还该给他干股。”
金公公也道:“不光是干股,居安斋那些科举书、如今的每日农经,不都是崔大人主编的?奴婢听说民间书局里要编个书,不管卖得出卖不出,也得给主编百十两银子,供吃供喝,何况崔大人是御前待讲,当年还是个五元及第的有名才子,换哪个书店也得高高地给他润笔。”
高公公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上前向皇上行了一礼,公道地说:“奴婢知道了,这笔银子必定是润笔。居安斋这些年出的书都是崔大人供的稿子,一个月便是数百张画儿,怎能不多给他些润笔!”
什么?
什么一个月供数百张画儿?
他不是个主编么,怎么还带供画儿的?
天子顾不得他从居安斋收了多少银子,惊问道:“他给居安斋画稿子?难道崔先生还会画……画……”
对了,他是会画画。
他在迁安写的那些农事文章里就配了图,进宫后还画过几幅,画得栩栩如生的,果然跟居安斋的连环画风格一致。只是画人与画物的手法不尽相同,并不是能画出花草就能画出人物的,崔学士从不曾说过自己会画人像,他也不曾往那里想过。
天子忆起旧事,微微点头。高公公便道:“崔学士画功j-i,ng湛,非他人所能及,只是年少时被人传了些流言,一向不敢展露出来。陛下不信,可以把先皇当年收着的两幅神仙贺寿图取来一观——那就是崔学士画的,只是托了别人的名字罢了。”
只一说起先皇的神仙图,天子立刻就想到了仿如真正神仙宫阙的《安天大会》《神仙贺寿图》。里面的神仙衣着状貌各异,仙气飘飘、神彩斐然,与寻常的神仙画都不相同,反倒像是个真正见过天上宴会的人,将那一段场面j-i,ng描入画。
若那是崔先生画的……那就难怪国丈爱说他有神仙遇合了!画中神仙的姿容气度,那些仿画的哪里仿得到万一!
天子心中波荡,立刻叫人取画来看。等着人回来的工夫,也顺便关切地问了一句:“当时崔先生被传的,就是那个崔美人的流言么?这是何人传出来的,实在可恶。”
高公公也替他喊冤:“可不是么!那时崔学士才十四五岁,人生得又文弱俊俏,乡里先有崔美人这么个香艳流言传出来,他还敢画画儿么?就是怕叫人看见了,把他和崔美人拉扯到一起……”
天子震怒道:“这是何等轻薄,竟编派一个圣人门生作什么崔美人!难怪郭、汤几位卿家替崔先生辩白时只说愿担保他清白,不说别的,原来是有这样的流言污人,他们不忍说出来吧!这么比起来,这些编排他与人有私的,都比那等恶毒谣言强些……”
高公公张口结舌,想要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弘治天子已命人拟旨申斥都察院,责问他们听了不利朝中大臣的流言为何不早上奏,遣人平息此事,反而捕风捉影,上本弹劾朝臣。
华昶所奏不实、弹劾过当,降调南京,别任工部员外郎;那居安斋的案子不必审了,也别叫崔燮上表自辩,自揭疮疤了,且就到这里吧。
口谕要先要送到制敕房由中书舍人拟旨,再送给阁老们审察,阁老有封驳之权,不驳的才能发下去。
这道旨意送至内阁,李老师一见便大喜,笑问内侍:“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圣裁明断,臣代崔燮谢恩了。”
那内官神色复杂地说:“阁老回去安慰崔学士几句吧。他当初受委屈了,皇爷都知道了,叫他只管安心画画儿,皇爷对外头那些流言是一句也不信的。”
怎么又扯上他会画画儿的事了?
刘、李、谢阁老三阁老都有些奇怪,程学士则是第一次听说此事,讶然道:“和衷也会画画?学的哪一派?这倒不曾见过,以后得叫他画一幅来看看。”
就学的崔美人派。
李学士一时想不起唐伯虎给那流派起的什么新名字,便说:“就是京里时兴的那个,居安斋那一派。”
程学士啊了一声,顺口答道:“就是那个崔美人派……”
他忽然觉着有什么不对,抿了抿嘴,咽下了后面的话。那名传旨内侍也大有深意地看着他,摇摇头道:“程阁老日后也莫再提这三个字了,这名号实在太轻薄,损伤人名声,皇爷看不过去,才要叫都察院严查呢。”
这太监说话轻缓,声音压得略低,像是怕叫别人听见。程敏政的心跳也像叫一只手轻轻攥着,跳得不敢太用力,呼吸也不敢太用力,目光一点点挪到李东阳脸上。
李阁老眼神沧桑,脸上一片空白。
还是刘首辅有决断,当即请内侍尽快将这道圣谕发至都察院,叫他们莫再查办崔燮经商一事。
然而这道奏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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