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竹箧里剩下的馒头都拿出来,摊在纸包之上推过去,小可怜看看他又看看馒头,放下了点戒心,见刑不归没进一步动作,他飞快又拿了一个馒头放嘴边,这回吃得慢了,小口小口咀嚼,像松鼠捉握松子一般的咬啮。
刑不归没再正眼看他,躺了下来曲肱枕之,闭目,明天起还得走上几天的路,休息是要务,至于这小可怜看起来老实巴交,构不成威胁,他武功高强,根本不在乎小家伙起歹心。
再说,小可怜一看就知道是无胆之人,微小若蝼蚁,没本事害自己,连存在都不容易被注意。
晨露冷凉,本身又是练功之人,天微亮刑不归就醒了,起身向旁边看,发现小可怜缩着身子挨在昨天原来的地方,睡着呢,想来这小子夜里都不怎么翻身,因此没惊动他。
馒头还留了几个,小心用纸给包回去,小可怜并不贪哪,没一口气吃完,以这样的小心,或许这小子能努力在人世间存活下去,刑不归这样想着,居然有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发现小可怜的衣服破烂非常,被树液草汁弄得脏污不堪,东破一条西裂一道,是尖锐山石的杰作,目前仅能蔽体而已,刑不归苦笑了下,又从竹箧拿出一件洗得泛白的长衣,放在馒头旁。
伸了个腰,耳朵辨明溪水的方向,提了竹箧单刀就出洞,也没拿剩下的馒头,他本意就是要把食物给这小可怜,可帮他挡上几天的肚饿,至于自己,脚步加快些,过山就有村,随意找吃食即可。
往外走了几步,后头窸窣声又起,他回头,小可怜慌慌张张起身了,一把抓着包馒头的纸包跟长衣也追出来,一出洞就被个小石头儿绊了步,蹬蹬蹬往前跌了几步,幸好没真的跌到地下,要不,手里的馒头就得沾泥。
刑不归很想笑,却没笑出来,数年来在风尘中打滚,让他养成了不轻易表露心情的习惯。
小可怜慌慌乱乱的,等站定身体,才放心吁口气,看着刑不归咧嘴笑。刑不归这时才发现他有一双蹦儿亮的眼,各式各样的情绪都从中泄漏出来。
觉得小可怜看着自己的视线扎人,刑不归避开了去,干脆当他不存在,穿过草丛及几株树之后有条清澈溪流,漱冼之时,小可怜一直站在他身后五步远之处。
取出皮囊装了满满的水,戴上行笠准备要继续赶路,一转身,小可怜已经到了身旁,眨眨眼,双手递上馒头跟长衣,就好像仆人伺候着家主一般。
刑不归皱眉,道:「给你的。」
小可怜鲜亮的眼瞬间暗淡下来,缩手垂肩,就像个丧家犬似的可怜,将东西捧回到怀中。
刑不归并非铁石心肠的人,看到对方这样,竟觉得有些不忍,不过,他真的不想惹麻烦,理智告诉他,小可怜既然跟还丹门有关,他若不小心触得深,自己也会沾一身腥。
态度冷下来,转身离去,顺着山路继续未竟之途。
走了大约十步之后,听到身后有动静,不用回头也辨识得出是小可怜的脚步声,他装作不知,头也不回,却故意稍稍的加快了速度,小可怜跟着小跑步,没多久就听见后面很困难的喘着气,两人距离愈拉愈远。
这样子应该可以甩掉个麻烦吧?虽觉不忍,不过,刑不归自己也是无根落叶,顾得了别人吗?
两个时辰后离开了山区,转入官道之上,日已当中,却还没见到村头,他找了棵遮荫的大树纳凉,肚中空虚,不过忍饥耐饿惯了的他不当一回事,拿出皮囊喝了几口水,靠着树干拉下行笠闭眼稍歇。
一刻钟之后,听到来路上有脚步声,他推高帽沿,远远望见路端出现了个小黑点,黑点愈来愈大,居然是那个小可怜。
刑不归有些吃惊,算算自己的脚程,两个时辰下来怕也走了不少路,小可怜身子干瘦没几两r_ou_,居然追了上来,倒让人有些刮目相看。
小可怜气喘吁吁,见到了刑不归,虽然表情仍是胆怯,眼瞳却瞬间放大,两簇微光在其中闪烁,如同宝石熠熠发着亮,突然之间他跑起步来,跑得脚步歪斜,一个没提防,咚!
他好像天生跟地面有仇似的,跑步总常跌跤,这时摔了个狗吃屎,狼狈爬起,却也没哭,只摸了摸额头,磕破了,尘沙混着血,混成了浅浅的棕色。
重又站起,小心翼翼靠近刑不归,盯着他看,直到刑不归也不得不与他对望,然后,小可怜从怀里掏出馒头递上,都扁掉了。
「说过要给你吃的。」为了避免被个小乞儿纠缠不休,刑不归故意凶恶地说。
小可怜有些个失意,肩膀都垂下来了,他额头上都是汗,嘴唇却发白龟裂,刑不归看不过去了,把皮囊丢给他。
「喝水。」他说。
小可怜手忙脚乱的拉开皮囊绳索,骨嘟嘟灌水,他是真的渴了,却又节制得很,留下了相当的分量还给刑不归,才坐在一旁捏捏自己又酸又重的腿。他追着刑不归跑这一阵子下来,体力也差不多耗光了,要不是身体底子好,搞不好早晕倒在半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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