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到宣府,他几乎要睡在农田边上。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能当做二十四个时辰来用。不想,偏偏这个时候,当了几个月老鼠的阿鲁台,突然冒出来找他不自在。
想找死也不挑个好时候!
朱高煦憋足一肚子火气,随时可能喷发。
眼见开垦荒田的进度无限期滞后,很可能要错过从春耕。心头的郁闷无处发泄,抽—出腰刀,狠狠砍在城墙之上。
“阿鲁台!孤与汝势不两立!”
几日后,鞑靼骑兵没有如预期发起进攻,情况却未见好转,反而愈发糟糕。游骑送回新消息,在鞑靼骑兵身后,发现瓦剌骑兵踪迹。
“瓦剌人?人数多少?”
“回殿下,至少两千之数,均单人双马,着皮甲佩长刀。领兵者,很像是陛下敕封的客列亦惕部首领,贤义王太平。”
“是他?!”
朱高煦沉下脸色,攥紧拳头。
瓦剌人是跟着阿鲁台来的?还是说,阿鲁台和瓦剌人暗中串谋,联合犯边?
如果是前者,问题不大。大可同瓦剌人联手,里应外合,灭掉三千鞑靼骑兵。假如是后者,必须快马飞报应天。与阿鲁台合谋,瓦剌人所图定然非小!
“阿鲁台,马哈木,太平,”冷视远处腾起的沙尘,朱高煦愤然道,“终有一天,孤要亲手砍掉汝等项上人头!”
边塞军情很快飞报入京。
朱棣北巡刚归,短期不宜再离南京。只能下旨,敕汉王朱高煦,魏国公徐辉祖,甘肃总兵官左都督何福,镇守宁夏宁阳侯陈懋,镇守大同江y-in侯吴高,谨慎备边,遇有小股鞑子,派骑兵驱散,不宜穷追,谨防有诈。若鞑子大举来犯,联合诸卫所兵力出塞,一举剿灭。
敕令辽东总兵官孟善,兀良哈三卫听汉王调遣。兀良哈三卫严守驻地,无军令不可轻动。
朱棣怀疑,阿鲁台逃到漠北,是如何穿过马哈木和马儿哈咱的重重防锁,突然出现在大明边境。最好是意外,否则,他不介意集合长江以北所有卫所官军,亲自领兵出塞,给鞑子一个教训!
因情况有变,沈瑄和孟清和北还日期不得不提前。
临行之前,朱瞻壑造访伯府,虽然没流泪,也没说“少保不要走”一类的话,但大眼睛雾蒙蒙,小嘴扁着,着实看得人揪心。
“世子,臣为大宁镇守,边塞有变,定要北上。夏尚书学问优于臣,世子同夏尚书学习,定能收获更多。”
孟清和不是铁石心肠,却说不出自留下的话,只能拐弯抹角进行安慰。
皇命不可违,再者说,他终归属于“地方官员系统”,长期留在京城很不合适。除非摘掉“大宁镇守”的官衔,可真到那一天,他也离倒霉不远了。
“少保,我很快会长大。”
孟清和脑袋上冒出数个问号。
“等我长大,能和父王一同镇守边塞,皇祖父就会答应让我离开京城。“朱瞻壑严肃着小脸,挺胸昂首,“到那时,少保再授我学问。”
孟清和语塞,当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眼角发酸,心中难免怅然。不晓得,等汉王世子真正长大,是否还会记得今日之言?
怅然之后,变得释然。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人总会长大,保留住今日这种感动,对他已是弥足珍贵。
朱瞻壑在伯府留饭,孟清和让膳房准备的烤箱发挥出巨大用途,松软的糕点,酥脆的饼干,n_ai香味十足的软饼,瞬间驱散了小世子的离愁。
孟清和不知该高兴还是忧郁。
最后,只能将各种情绪抛到一边,找出府内最大的两个食盒,每个三层,装满糕点,交给跟着朱高煦的宦官。
“饼干可以存上数日,糕点和软饼存放不了几天。”
话不用多讲,黄少监已经明白孟清和的意思,连忙笑道:“咱家跟着世子,也有口福了。”
“黄少监客气。”
朱瞻壑回宫之后,孟清和开始整理近段时间写下的计划和手记。
厚厚两摞纸,大部分都很潦草。纸上内容多是灵机一动,或偶然间闪过模糊的念头。匆忙间记录下来,回头再看,后世常见的东西,在当下却是异想天开,惊世骇俗,基本不可能实现。
唯一有试验价值的,大概只有改进版的遂发抢和卵形手榴弹。但那也要找到合适的工匠。更重要的是,必须协调好兵仗局和军器局的关系,不能利益均沾,也最好别得罪谁。
大宁杂造局?
孟清和摇摇头,自朝廷设立大宁布政使司,他就做好将权利交出的准备。冷兵器还罢,今日的大宁杂造局,几乎成为另一个火器局。哪怕为耳朵清净,他也必须把权利交出去。
铁券都舍得上交,还在乎一个杂造局?
虽然有点不甘心……叹息一声,将几张纸对折,在烛火上引燃,看着白纸边缘被橘红的火焰吞噬,变得焦黑、破碎,最终化作火盆中的几片灰烬,情绪慢慢开始沉淀。
伴君如伴虎。
九十九步已经迈出,不差最后一步。
比起托病不上朝,只为后辈铺路的成国公,他还有什么不甘?与其在原地伤春悲秋,不如抬头向前看。
有舍才有得。
孟清和始终相信,只要努力、豁达,得到的永远比失去的要多得多、
灰烬积了一个盆底,手记只余下三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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