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他的调笑,傅长亭轻哼一声,偏过脸,又是下巴高抬的冷淡模样。
韩觇摇一摇头,走至湖边,脚步微抬,竟也是踏浪无痕:「可惜了我们的离姬姐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轮不上你来c-h-a嘴!」挥手打开他伸来的手,离姬咬牙切齿。
「是吗?」湖水翻滚,他缓缓俯下身,有一副温润嗓音的鬼魅状似温柔地将她受伤的脸庞捧起,爱怜地观瞧。贴在离姬耳边,韩觇字字句句说得清晰,「他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人。你该感谢贫道今夜对你的救命之恩,离、姬、姐、姐。」
「你!」生生咬碎一口银牙,豔丽的女子气得眼角泛红,「凭你也敢对我如此说话!」
「为何不敢?」转头示意她去看亭中的道者,傅长亭面无表情,淡然地看著水面上的一鬼一妖。体贴地替她擦去颊边的血迹,韩觇直起腰,掏出绢帕,擦拭自己的手指,「死心吧。在他眼里,纵你貌若婵娟,也与白骨无异。或许,白骨比你更讨喜,至少不会香得这般冲鼻。」
看似关怀的话语,实则句句暗藏讥讽。离姬怒然瞪视:「你居然对此对我?」
「道长,我说得可有道理?」不屑与气急败坏的女子计较,韩觇徐徐回头,笑问著傅长亭。
如许纯粹的一张笑脸,夺了月光,盖了星芒,只唇边一丝淡笑,只眼中一缕慧黠,就把千般媚色比作了尘土。
傅长亭失了言语,口中唇舌都被他含笑的眼缚住了,脑海中空茫茫一片,失措的视线怔怔停留在湖面。及至多年之後,已身为终南掌教的傅长亭在望著京城临安殿後的太平湖时,依然会不由自主想起今时今日的此时此景,湖面上眼如弯月的鬼魅,湖面下淡淡浅笑的韩觇,清波如许,他挑著眼角,一派欢愉地冲他笑。
杂货铺的後边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没有花草,不设山石,更不见幽冥鬼气,血迹斑驳。这鬼住得简陋,店後狭小无光的内室,推开内室仅有的一扇格窗,就能望见院中高大的银杏。银杏树下摆了一张四方石桌,桌边几个圆石矮墩。除却脚下没有湖水湛蓝,活脱脱就是霖湖边的石亭内的布置。
他喜欢霖湖。傅长亭暗暗猜测。
「山楂喜欢吃这树结的白果。」韩觇不以为意地向傅长亭解释。
对坐的道士天生不会笑,略略点一点头就算是答话。
韩觇不在意他的回应,自顾自为自己斟上酒。傅长亭的脸瞬间就有些y-in沈。
「道长去湖边是为了等我?」
「是。」
「为何?」
双唇不自觉抿作一线,傅长亭从腰间摘下坠饰递到他眼前。韩觇了然,眸中隐隐显出一丝得意,喃喃道:「想不到道长当真会收下。」
「为什麽?」他紧紧盯著他,不愿放过他眼中一丝一毫的心绪。
韩觇淡淡回望他:「於我是个牵挂,於你是个告诫。告诫你莫要错杀无辜。」
别有心机的鬼,时时不忘敲打他冷硬如铁的心。
「告诫……」垂首低低自语,傅长亭心中说不出是恼怒还是迷惘,五味杂陈。突然出手,劈手从韩觇手中把酒壶抢过,满满一杯直入喉头,激起一阵辛辣快意。
韩觇笑道:「道长,你破戒了。」
相较於他颊边的酡红,道者眼中却连一丝迷离都不曾有:「方才听你自称贫道。道长,你也破戒了。」
怪道初见时他作道士打扮。不知为何,只问作孽不问过往的伏魔道者有些好奇他的来历,为了什麽身故为鬼,又为了什麽执著人间?
「呵……」学著他的样子把酒壶夺过,韩觇昂头,酒做一线,一线入喉,立时面泛桃花。他的唇齿却还清楚,「那麽道长可愿听从我的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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