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青岩的呼吸也停下。
白骨早已经是凌乱散落,临死前受了重击,不少地方几乎已经成了碎片。关灵道仔细看着骷髅褴褛的衣服,又在土中乱翻,少顷挖出一根掉落的发簪,忽然间呼吸松弛,笑了笑:“衣料、发簪都不是老师父的。”
不是老师父,那么此老者的身体必定是颜無。
计青岩的脸色也平缓下来。
叱咤风云,让人闻风色变的紫檀宫主,如今已经化作了一堆在荒郊野岭无人问津的白骨。
关灵道又从泥土中挖出几件脏乱不堪的随身物件,自他身边站起,抖着骷髅上的衣料:“不错,我记得颜無就有这么件颜色的衣服,老师父的骨架比他的大,不是老师父。”
话说到这里,口气已经是轻松许多,刚才的惧怕和紧张也一扫而空。虽说颜無一直没出现,但也一直没见到尸体,心中毕竟是不安,现在能认定他死了,心情放松,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
关灵道捡起他几件随身之物:“颜無与那萧潇道人多有来往,身边说不定有什么物件也未可知,我带回去看看。”
“嗯。”
说着关灵道不再管那白骨,把他身上的东西收好,抬头又看一眼这荒山,沿着周围不甚清楚的痕迹继续找下去。
颜無死得一败涂地,老师父便是胜了,如此说来,也许是真的活了下来。
在荒山野岭里找寻至深夜,山谷间漆黑一片,却是什么也没再找到,一年多前打斗的痕迹也就此消失。关灵道在山间走了大半夜,对计青岩说:“师父,老师父是真的不在这里,我回去找青衣想法子联络他。”
“嗯。” 计青岩拨开挡在脸前浓密的树枝,“找个地方休息,明天我北上岑家,再回去找你。”
关灵道“嗯”了一声,弯腰走进旁边一个狭窄的山洞里:“这地方清静,就在这里睡一夜——”
他的声音忽然停下,往前看去,计青岩手中的白光映着山洞里盘膝而坐的一位老人,雪白的胡子和头发,闭着双目一动不动。关灵道定睛看着,不声不响地走到他身边,捡起地上散乱的火阳纸。
计青岩静静不语。
蹲下来轻轻碰了碰老人的脸,所碰之处化成一丝飞灰,飘飘荡荡地散落下来。关灵道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轻声说道:“爹。”
老者不答,关灵道不敢再碰他,抱着膝顺着墙壁滑落下来,头埋在膝盖当中。
死了,无论再怎么希望,还是死了。
腰上的护魂剑缓缓浮了起来,也朝着那老者肃然而立。
老者身上的纵横交错的伤痕,干涸的血迹遍布衣裳,深得发黑。计青岩跪在他的面前,低着头静静不语。
临死之前,拼着最后的力气,给他写了一封欢欢喜喜云游四海的信。
山洞里的两人一剑,守在这死去老人的面前。
~
一年多前,最后一日。
老人跌跌撞撞地走进山洞里,扶着身边的墙壁,倒塌般地坐下来,轻声气喘。
他看着身上汩汩流出的血。
活了这么久,大厦将倾,人到了尽头,就算是真仙下凡也再无回天之术了。
真气流动,体内顿时一阵裂了似的疼痛,经脉被损,真气流散,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几百年前冲关时险些被毁了道行,身体其实早已经恢复不了,近些年来年岁已高,可算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以前之所以不想死,是因为有心愿未了。如今却是无牵无挂。
没有遗憾,就该去了吧。
老人闭上双眼,双手无力地垂着。
大儿子是他心里面永远的痛,前后两世,错过了两世,没有一次能救他的性命。早在几十年前便在寻找他们,可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终于寻到时,大儿子却已经死了,临死前,拼命救下了九岁小儿子的性命。
无能,他这老东西真是无能。
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是心痛欲绝,也得护着这剩下来的幼子长大。九岁的幼子不认得他,白天红着眼不说话,不吃也不睡,夜里几次逃出去要哥哥,他难受得不能自制,偏生又不会哄,无奈之下只得将他痛苦不堪的记忆封住,好歹平平安安地留在身边抚养成人。
一晃十年,幼子终于长大,他该做的事也做完了。
临死之前眼前走马灯似的乱转,心里面又出现长子模糊的身影,泪流满面。心中有愧,身为父亲却无力护着自己的儿子,想到便是痛苦不堪。
颜無被他打碎了骨头,他看着那人眸中的光彩散尽,与当年徒弟和儿子死时一样。他也明白仇人没能杀尽,可是,他已经是老了。
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捡起一张火阳纸,吹口气,上面立刻显出了一行字来:“颜無已死,心愿已了,自此云游四海,不必牵挂。”
手指一挥,火阳纸顷刻烧了起来。
为人父母啊,就应当拼死护着自己的孩子,自己不护他们,谁还来护着他们呢?
第146章 主线剧情
“我送你回去?” 站在小镇前的分岔口,计青岩问。
关灵道背着一个不大的黑色坛子,身形风吹就倒似的单薄:“我雇辆马车坐着回去,没人会查我。师父还有事,早些北上吧。”
“你路上小心些。” 计青岩无声地看了他片刻,又道,“老师父要是知道你为他伤心,只怕心中也是难过。”
关灵道勉强笑了笑:“师父说的是。老师父、我爹临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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