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抿着唇笑:“那你还说太傅们欺负你?”
“那不一样,”承熙脸一拉,闷闷道:“他们恨不能将头脑中的东西一股脑儿灌输给我,谁受得了?”
锦书轻轻拍他肩膀:“慢慢来,不急不躁,才是上策。”
“嗯!”承熙重重点头:“有母后在,我什么都不怕。”
“你呀,”锦书摇头失笑:“何公他们还在议事,你接我过来,已经足够,快些回去吧,母后亲去准备,你中午回来用膳。”
承熙笑嘻嘻的应了:“要吃菊花虾和一品豆腐。”
“知道了,”锦书催他:“再不回去,何公该等急了。”
红叶侍立在她身侧,目送承熙离去,轻声笑道:“圣上孝心可嘉,娘娘有福气。”
“他确实有孝心,”锦书目光微暗,轻不可闻的叹口气:“也很聪明。”
她于承安有意是真,但不愿伤及承熙,也是真。
毕竟他还太小,大周局势未稳。
再则,他对于承安的敌视,她也不是感觉不到。
……
半月前,清河行宫。
“先帝驾崩未及半年,承熙尚且年幼,你若有意,怕要等很久。”锦书看着承安,缓缓道:“倘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承安含笑看着她,冷峻眉眼中,有种少见的柔和:“已经等了这么些年,再等几年,也没什么。”
“承熙还太小,离不得母亲,我只怕他心里也有疙瘩,” 锦书垂眼去看不远处那只落到地上的飞雀:“是我对你不住。”
二人将话都说开,反倒没那么多拘束,承安看她一看,道:“不是因为先帝?”
“先帝不是那种人。”锦书摇头笑了。
承安伸手将她微微散开的发丝挽回耳后:“哪种人?”
“拘泥于俗礼和规矩的人。”锦书思及前世,笑意愈深。
“锦书。”承安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说起来,这名字也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
也没人有资格再叫她这个名字。
以至于锦书初一听见,竟怔了一怔。
“等长安平定,承熙坐稳那位置,我们离开这儿吧。”承安看着她,认真道。
锦书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定定看着他,红了眼眶。
这是前世,他为她同先帝对峙,在含元殿说过的话。
别过头去,掩饰掉眼底泪光,她轻轻道:“你想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承安洒脱一笑:“天南也好,地北也好,随便什么地方都好,只要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
两世纠缠,他想要的,其实也很简单。
“好,”锦书心中一片暖热,手指轻轻摩挲他面颊:“等长安稳定,承熙再大些,我们就离开长安,远走高飞,做对寻常夫妻。”
“到时天高云阔,再没有任何阻隔,”承安眼眸底部似乎有一片星海,熠熠生辉:“真好。”
锦书抿着唇笑,面颊一对梨涡浅浅,他看得心热,终于凑过去,亲了一亲。
二人相拥,再也无话。
……
回宫之后,锦书的日子似乎回到正轨,每日留在甘露殿里翻书习字,觉得无趣,便召见几个命妇说话,闲暇时便为承熙做些衣裳点心,极是充实。
承熙见着欢喜,似乎找到了自己儿时的记忆一般,虽然父皇不在了,但母后还在,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依旧是一个家。
这天上午,何公说起先帝时对河西道豪强连打带消的处置手段,承熙端坐一侧,听得认真,时不时问一句,到最后,竟也举一反三,说的头头是道。
“先帝庇佑,祖宗有灵,”何公亲眼看着承熙长大,多有教导,因为儿女不在身边,承熙又爱往何家去玩儿的缘故,真心爱重这孩子,心中感慨,不觉老泪纵横:“圣上年少而敏达,正是国之大幸。”
“还要多谢太傅教导,”承熙也极尊敬何公,赶忙相劝:“您继续讲,我还想听呢。”
“今天便不说了,圣上既然已经知道,老臣也就不必再三啰嗦,”何公看着他,语气欣慰:“早些用膳去吧,虽然勤勉,也要顾惜自己身体。”
承熙站起身,尊敬道:“好,我顺路先送您出去,再回宫用膳。”
……
送别何公,承熙方才往甘露殿去,人还没过去,便听身边内侍道:“圣上,今日楚王殿下入宫了。”
承熙脚步一顿,随即继续,语气却微微沉下去了:“怎么不早说?”
“楚王殿下也是刚到,”那内侍赶紧解释:“方才您同何公说话,奴才不敢多嘴。”
“知道了。”承熙目光有转瞬阴翳,随即转为平静,也不停留,径自往甘露殿去。
没有理会内侍们的齐声问安,侍立在门外的宫人将玉帘掀开,请他入内时,锦书正同承安说话,面前桌案上只搁了酒壶并一只杯子,显然是在等他。
承安起身示礼,承熙则摆摆手,示意他落座:“楚王兄的伤,可是大好了?”
“都已无碍,”承安答得淡然:“是以入宫请见太后与圣上。”
承熙面上也无多少热乎气儿:“是吗,正该好生休养几日才是。”
锦书早知二人有隙,再不能如以前那般亲近,也不相劝,只看宫人们一眼,吩咐道:“传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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