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梨园凭什么红顶成这样?谢老板的声,谢老板的容,这几年来一直是梨园二绝。
“这......大人们越来越多......”小厮有些为难说道。
“空着!”谢冰媛转过头,凤眸斜看了他一眼。
“是”小厮双手合上行了个礼,赶忙低着头退下去。
外头锣鼓声响了一阵又一阵,客人们议论声也渐渐响起,是不能再等了。她走到架子旁,伸手把虞姬佩剑拿了下来,提着袍子,掀了帘子,踱着步子走到戏台上。
达官贵人们眼睛发亮,满堂瞬时一片喝彩。
刚进了城门,拉马车的两匹马就马蹄一软,瘫倒在泥水里奄奄一息喘着气,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杵在原地。
一双手拨开了黑色车帘,靴子自车里跨出,高挑女人走下来,车夫立马低头行礼,白蟒袍在黑色斗篷里若隐若现。沈清爵看了看日夜狂奔现在累的奄奄一息的两匹马不悦地眯了眯眼。
车夫立马匍匐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口。
“罢了”沈清爵扫他一眼,车夫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将军”沈靖把自己马牵过来,把缰绳握在手里递给沈清爵。沈清爵系好狐裘,翻身上马。马蹄踏在雪水里,水花四溅,沈清爵迎着冷风一路穿过皇城嘈杂的街市,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这是哪位爵爷?有这般风姿”
“好像是沈将军?”
“除了沈将军,天下谁人能穿上白蟒袍?”穿着长衫的老儒生摇了摇扇子,众人信服地点点头。
梨园大门紧闭,里面锣鼓声喝彩声隐隐约约透出来,“开戏闭圆”是传下来的规矩。一旦唱起来可不是一般客人能进去的。
沈清爵一步下马,靴子踩在石阶上哒哒作响,冷风吹过,斗篷勾勒出她纤细高挑的身形,看门的两个小厮正犹豫着要不要拦下这个贵气逼人的客人,闻声而来的管家就推开他俩,慌忙迎上来。
“沈将军?您来了,赶紧请,赶紧请。”管家委下身子猫着腰做了个请的姿势,整个人几乎和沈清爵的腿一样高。两个看门小厮恍然大悟,怪不得是沈将军。
王朝唯二的女将军,地位仅次于大元帅,另一位凭着好爹爹特封,而真正有实权的就是今天这一位,两年前沈清爵和大元帅意见不和独自去镇守北塞,远离帝京,也难怪她们没眼力劲不认识,不过正是北边战事吃紧,怎么好端端的就回来了?
沈清爵一路无话,慢悠悠上了二层,看客们的叫好声喝彩声连绵不断,现在走进来,听得更加真切。
“您瞧今天人满的,一层都挤不下了,谢老板还非得让人把二楼空着,原来是知道您要来。”管家随机应变,很会说话。
“退下吧。”
二层低调奢华,放着一排红木桌子,平日里也就是为了迎接达官贵人,客人坐累了可以站在栏杆旁,戏台子造的比较高,二楼反而是最舒服的位置。
谢老板精通诗词歌赋,皇城的高级风花雪月之所挨个请她她都看心情去,只是因为她早年学戏师父的缘故才常驻梨园。
以前沈清爵来的时候,总要包下整个二层。白山黑水之间和魏军纠缠了两年,如今重回故地,梨园的一草一木也不曾忘记。雕栏玉砌依旧,戏还是这出戏。
沈清爵一撩袍子,翘着腿坐在椅子上。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声。”谢冰媛拔出佩剑漂亮地转了个身,满身绫罗绸缎还跟着摆动没停下来,她站在戏台中央,一眼看见坐着的沈清爵,她长发束起,白衣惊鸿,宛如天人。
两年不见,记忆没有一丝一毫的模糊,从前微不可查的几分浪荡放肆荡然无存,周身是锤炼地越来越剔透的杀伐冷冽。谢冰媛喟叹,抑制不住的心动冲散了仅存的几分怨恨。
佩剑铿锵落地,转过身来的虞姬倒在戏台中央,黑脸项羽在旁边哭的咿咿呀呀,配乐也变得凄厉婉转,看客们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华服盖在她身上,水钻头面慌得她眼里好像有泪光,虞姬笑了笑,后来霸王也不想活了。
沈清爵眼睛有些涩,她把狐裘解开甩在椅子上,站起身走到栏杆边负手看着谢冰媛。
这是谢老板出阁前的最后一场戏?这分明是唱给她看的霸王别姬!
鼓点声声急促,帷幕跟着节奏一下一下遮住戏台子,沈清爵脱力一般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她对着曲终人散的戏台子,坐了很久,等人都走了,帘子重新散开,也没有起身离开。
“沈将军......谢老板在楼里等着您。”管家轻步走过来,递了一句话。
沈清爵摆摆手,管家赶忙退下。她定了定神,知道自己躲不过了。索性披上斗篷,下了楼朝梨园后头的小楼走去。
积雪堆积,满树花朵凋落,树枝光秃秃的,显得有些荒凉。她放慢了脚步,不由得想起,当年下江南的时候,也是这么和谢冰媛走着,水巷的杏花雨一滴一滴敲在她们伞上。
上了楼,吸了口气,沈清爵推开门,挑剑看花的手微微有些抖。谢冰媛看着镜中人,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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