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先叫人派一个乳腺癌方面的医疗专家组过去。”隋遇道。
甄理又摇了摇头,派过去也最多就是延长痛苦的时间而已。而且梁教授十分固执,到现在都不肯放下手里的工作,听林秘书的意思是她早已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了,如今是争分夺秒地在和死神赛跑。
“现在国内的肿瘤专家也很厉害,我妈妈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治疗。”甄理道。
甄理的客气让隋遇缓缓放了手,有些狼狈地转身,“那好,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再告诉我。”
甄理不是不知道这样做很伤人,但现在却没什么心情顾得上照顾隋遇的情绪。
她去露台上给甄校长拨了电话,“爸爸。”只是喊了一声就又哽咽了。
“理理,出什么事了?”甄校长将小女儿递给妻子,转身也去了阳台。
甄理整理了一下情绪,“爸爸,我想回国工作了。你能不能安排我去a大?”
虽然甄校长在b大任职,但是学术圈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关系盘根错节,安排甄理去a大任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本来甄理的履历也十分出众,却a大做讲师还是够格的。
只是现在已经过了高校的招聘期,甄理才不得不拜托她父亲。
“你知道你妈妈的事情了?”甄校长叹息道。
“嗯。她肯定希望我回国工作的。”甄理道。
“好,我知道了,安排好之后我给你打电话,这个电话以后都可以联系到你吗?”
“是的,爸爸,以后都可以联系到我了。”甄理挂了电话后,无力地靠在墙上。
甄理不知道自己在露台上站了多久,回过神来时街面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偶尔有醉鬼出没。
酒店楼层不高,甄理看着街对面一个醉鬼踉踉跄跄地走到街上,然后“咚”地往下栽倒,在地上扭了两下,就瘫下不动了。好在天气不算太冷,即使夜宿街头也不至于冻死,只是不知道他是醉倒了,还是醉死了。
那团黑影瘫在那儿,却连一个扶他的人都没有。
甄理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其实她在这世上比那孤单的醉鬼并好不到哪儿去。
如果将来出去买醉,很可能醉倒街头也没人扶一把的。
甄理从露台走回房间,倚着墙有些无力地抬着脚往楼下走去。
本以为这个点儿了应该已经漆黑一片,但客厅里居然还留着一盏橘色的灯,隋遇正低声讲着电话。
甄理心里一松,脚也就软了下去,跌坐在楼梯上,静静地看着隋遇。
隋遇很快结束了电话,上楼朝甄理走过去,正要开口,却见甄理靠了过来,双手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都埋在了他怀里,身体一直哆嗦。
隋遇所能做的就是紧紧搂住她,上下抚摸着她的背脊。
过了好一会儿,甄理的身体才停止哆嗦,但她没从隋遇怀里抬起头,开口说话,声音却哑得厉害,“刚才,我看到街对面有个醉鬼倒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醉死了。”
甄理捉紧隋遇的t恤道:“都没有人管他。”
隋遇亲了亲甄理的额头,“我给酒店大堂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去看看。”
隋遇站起身,甄理也跟着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贴着隋遇,隋遇难得有这种待遇,自然不会拒绝,伸手揽住甄理,去客厅沙发旁边拿了电话。
隋遇放下电话后道:“酒店已经派人去看了,别担心。”
甄理点了点头。
“我送你上去睡觉好不好?”隋遇低声问,声音温柔得像春天花瓣盛放时的缠绵。
甄理圈着隋遇腰的手却不肯放开。
“我不想一个人,隋遇,我害怕。”甄理在夜里就像个卸下了一切防备的孩子。
她其实一直就害怕独睡的夜晚。
那时候家里还没有阿姨,梁教授和甄校长同时出差时,她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小女孩根本不敢睡,哪怕把家里所有灯都开着,可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子虚乌有的脚步声。
她宁愿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去院子里站着,也不愿意关在屋子里,害怕一睁眼床前就飘着个白影。
“你不会一个人的,理理。”隋遇耐心地哄着甄理,拦腰将她抱起来。
柔软的床上,隋遇热切地吻着甄理的嘴唇,她身体不再哆嗦,却升起了另一种颤栗。
但甄理即使最脆弱的时候,也并未失去该有的理智。
有些话她必须将明白,才对得起自己的心。
甄理双手撑在隋遇胸口,将他推开,“隋遇,我只是害怕一个人,你明不明白?”
甄理急切地看着隋遇的眼睛,怕他误解。
其实这话是很伤人的,甄理的妥协并非出自爱情,而是对生活和寂寞的妥协,她只是需要一个人陪伴,跟爱情有关,却也无关。
岁月能磨灭一切的感情,甄理现在对隋遇或许有残留的爱意,但并不炽热,至少不够炽热得让她想重新燃烧爱情。
那是一种进亦可,退亦可的感情。
不过人生就是这样,最后相依相偎彼此陪伴的两个人不一定是最相爱的,却一定是最有缘分的。
半年前如果甄理没有回国,那或许现在隋遇为了有个孩子,还真就娶了方锦媛或者别的什么女人。
而今天如果陪在甄理身边的不是隋遇,那他这一生也将不会再有能让甄理接受他的机会。
甄理焦急地等着隋遇的回答。
隋遇握住甄理的右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理理,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就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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