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他已经像个独立面对风雨的大人了。不再是那只在我怀里打滚的小兔子。
我听见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声,玉帝这次连桌子也摔了:“我告诉你,不要试图与天地六道作对!你护他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什么时候连这天地众生都不在乎了,我看你能闹到什么地步去!”
玉兔道:“我不会。”
他仰着脸,认真地望着高座在宝座上的玉帝,认真地道:“我会做好我的事情,我也会护谢樨护到底。”
玉兔一直没有看我。我有些想笑——与天地六道作对?
不过是谈个恋爱的事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严重了。诚然,玉兔现在一副为了我不疯魔不成活的样子,在别人看来的确有可能坏了大事,但是我已经从那些事中脱离了。张此川已死,胡天保已死,林裕的皇位固若金汤,他不必再做些令他战战兢兢的噩梦。
我再告诫自己一次,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我有些看不懂玉帝和其他众仙的反应,以我的眼光来看,这怎么样都是小题大做。对玉兔,未免也有些矫枉过正了。当初撮合我们两个,在列众仙都占了个头去,无论如何也论不到“情”字上面做文章。
玉兔死犟着不肯松口,玉帝那边的滔天怒火一直未平息,剩下一群小仙在瑟瑟发抖。
最后,我听见玉帝道:“罢,我不管你了!太阴星君关入思过庭中面壁一年,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同我说道罢!”
最后一个被砸碎的笔筒落了地。玉兔伸手捡起一小片碎玉放在手中,再抬起眼睛的时候,竟然是微笑着的。
他偷偷对我做了口型:“谢樨,你可以来看我的。只有一年。”
我心里难受,刚要上去同玉帝理论,便见他喝了口茶,摸了把胡须,看向我道:“儿女私情不可有。往后凡间的事,单谢樨一人下凡去,太阴星君不可介入。”
我有些茫然。我道:“天君,凡间无事。”
在我身后,判官却出列拱手:“凡间有事。是我禀报不周,兔儿神暂不知情。”
我回过头去,望见判官一脸严肃,手中握着一卷厚厚的书本。他将它翻过几页,举起来给我们看:“众仙,这事近日人间的往生簿,凡是已死、过了三生石的魂灵,名字尽数在列,大家应当都知晓。若是一个人已死,他的名字必然会出现在这上面,等到转生之日方会消隐。”
我站得离判官很近,能瞧见上面的字样。往生簿我见过,上面的名字永远在不断浮现,随着凡人的诸多生死往后追加,宛若由墨迹化成的蜉蝣。在凡间时,为了探明陈姣瑶的身份,我也曾托判官替我在往生簿上查着女孩儿的名字,结果是没有。当时我们都以为她已经转世投胎,后来才想到是她根本没有逝世。
现在判官用了法术,将往生簿上的字迹停在了某一天。
正月二十三,我们追捕张此川、在断崖前一战的日子。
判官道:“经查明,凡人张此川并未逝世,命数未到,他仍在人间。”
他清了清嗓子,眼神直直地望向玉帝:“鉴于这般情况,我特请诏令,希望天君能恩准我同谢樨再次下凡,将此事彻底了结。”
玉兔被押去了思过庭。
我走出凌霄殿,只觉得迎面一阵凉风吹来,睁眼看过去,号称一向在广寒宫内闭门不出的嫦娥站在远处,看了我一眼,而后腾云离开了,我亦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大约是对我觉得失望。
判官问我道:“你要去看看小兔子吗?时间有些赶,不过还来得及。”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道:“祥瑞克孽龙,这中有什么讲究没有?”
判官略一沉吟,对我道:“这个,情况多有。不过里面的讲究,大约是一种祥瑞对应一种妖邪,小兔子属地灵根祥瑞,专克林裕的水属黄龙。像你以前的那位青龙朋友,同你一样是木属的,对应的则该是火属的麒麟。五行相抵,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我再问他:“地灵根的祥瑞,能抗衡孽龙的,整个天庭中有几个?”
判官掩着袖子咳了几声:“虽说以后说不准,但现在能完全抗衡孽龙的神仙……不太多。地属性的祥瑞——大约只得玉兔一个。”
我道:“好的,我知道了。”
判官有些急眼,急匆匆地过来要拉我:“这件事,我跟你说,你也别太——”
我不再说话,大步向前,径直去了思过庭。
天庭小仙众之前都很通人情,我现在过去一看,守门的正是我头一回去凌霄殿中遇到的那只小豪猪精。他似乎是不太记得我了,见了我周身腾腾的仙气,也只不停地道着:“上仙好。”点头哈腰地放我进去了,别的话也没说,我出入几重门都如入无人之境,十分便捷。
我一进去便看见了玉兔。
他化了原身,正抱着一堆干草咯吱咯吱啃着。
我走过去将他抱起来,看他嘴里还叼着一根草不放,叹了一口气:“怎么到了哪里都不忘吃?”
他很委屈:“你又嫌弃我,在这里以后都吃不到你做的饭,我想提前填饱一下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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