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笑眨眨眼,说常尽脾胃不太好。后者一愣,说估计是酒喝多了,扶笑立刻怒目圆瞪,警告他该戒酒。
常尽连连求饶,让他戒酒这不是要他的命吗?扶笑骂,她看医书也看得烦恼。
常尽说,那你别看了。
扶笑杏眼一溜儿转,嘟哝道,算了罢,还是想你多活几年。
这两人正在太医院门口扭捏,那边侍卫来报,说公主邀扶笑去宫里食糕点,常尽便跟着她去了。
一切似乎,都归于了风平浪静。大裕王朝的统治又步入了新一轮的正轨。
待到深秋澄霁,夜半生寒,天边再见不得南飞的鸿雁,边境传来急报。
说是北国有位使臣,自北国方向策马而来,把秘密信件交到大裕边境的士兵手中,说了句「求交与质子淮宵殿下,请阁下务必送到。」
那大裕的士兵知晓淮宵乃是太子殿下的跟前红人,拿着信就往回赶,不敢有丝毫怠慢,关了城门起哨,召来传信的兵。
只是一封信,却是引了□□。
此事一出,边境官员是快马加鞭赶到皇城通报太子时,已过了些许时日,太子大怒,接过信件当场拆开,随即起身就赶回了太子府。
梨花木门哗一声打开。
对于方故炀这般气势汹汹的入场方式,淮宵还是第一次见到。上一回这样都是多少年前了,忘记了是为何原因,好像是常尽练刀时不小心伤了他,臂膀上给划了一道浅浅血痕。
淮宵当时受了伤,被扶笑拖着走得急,常尽回过身来都没见着人,哪知道他误伤了淮宵。
之后的事,就是方故炀拎着常尽,咣当一声撞开门,面色凌厉:「是不是你?」
常尽自知理亏,却也被拎得委屈,还在扶笑面前栽了面子,梗着脖子驳一句:「是我!怎么了!」
说罢还没等方故炀发火,常尽撇着嘴,又羞又恼,转面儿对着淮宵就喊:「淮宵!我知错了!」
扶笑和淮宵看他俩这凶狠地互相红瞪着眼,下一秒就似要扑在一起扭打上了,直接笑出了声。
这两人一笑,笑得那是天地生辉,人间绝色,剩的俩小子瞬间呆滞,怒气烟消云散。
……
淮宵见方故炀进来,卷帷收扇,低声道:「你来了。」
「嗯。」
淡漠地应了一声,方故炀的阴鸷表情,让淮宵心下无奈,这又是怎么了?
太子踌躇了一会儿,许久才把信递给他,句话不说。
淮宵疑惑着接过信,细细阅读之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舒一口气。这也不过是一封家书,说宫内要事冗杂,父皇疲累,皇储无能,无非是要自己回去。
「温长佑叫你回北国处理国事,你去吗?」
他听见方故炀问。
淮宵叹气,料想他若直说,方故炀肯定不允,只得委婉道:「我不知具体是何事,但竟是国事,那是肯定要回去瞧瞧的。」
沉默一会儿,一声不吭的太子突然火气上来,一把搂过淮宵抱紧在怀中,淮宵一声沉沉闷哼,随即是太子更沉的,带着无法抗拒的意味的嗓音:「不许你去。」
淮宵整个人一震,有些莫名的心酸。
这高高在上的太子,是多久没有朝自己发过脾气了?原本都是好好的,一碰到有关于自己要离开他视线范围和掌控的事儿,这人就急得没了方寸。
「怎么了?」
他努力镇定下来,抬头对上方故炀有些发狠的神色,认真道:「故炀,你听我说,我的家乡出了危难,需我前去协助……」
方故炀见他竟然有想动身的意思,忍无可忍了,眼神极为复杂:「我从未允你离开我视线半步。」
「那是我的家乡。」
「那么多年都没过问你分毫,现今有难,倒想起你了?」
这话一出口,太子就有些后悔,嘴上不饶人:「你不知那边境况如何,万一是个局?」
「我是皇子,应当与国共存亡。」
淮宵这句说完,深吸了一口气,静待方故炀的回答。
他眼瞧着太子脸色变了又变,赌气一般地,带着些质问的语气:「那我呢?」
「你啊……」
淮宵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让太子保证眉开眼笑的回答,只好硬着头皮说实话。
「你是不管经历了多少苦难,都要好好活在这世上的人。」
太子怔住了。
往年他每逢生辰,收到的祝福千万,群臣争相献彩,贺礼更是一箱一箱地往府内搬。
有人祝他茁壮成才,有人祝他事事顺意,有人祝他马到成功。
有一年他和常尽共上战场,常尽祝他,愿次次都能共同从沙场全身而退,在烽火台举杯对饮。
他以为这是他生命里收到过最让他铭刻于心的祝福,然而淮宵的这一句简简单单的「也要活在这世上」,反而成了心上的一道疤。
太过炙热。
「废话,你在一日,」
说罢,他提高了嗓音,像在掩饰自己的心悸,准备起身,边去倒茶边说,「我也在一日的。」
这一句,淮宵听进了心里,烦闷之情一扫而光,连忙拉住方故炀:「你去哪儿?」
方故炀认认真真,板着脸答:「去给你拿大氅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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