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火盆烧得暖烘烘的,春柳却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寒颤。不,她不能留在这里,留在这里面对生死不知的结局。她还这么年轻,她聪明,漂亮,她冒着别人的讥讽和自己的恶心爬上做她爹都有余的林老爷的床,不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被她留在府里等死的。春柳想到这里,回头望着睡得安稳的宝姐儿,紧紧地握住了双手。
太太首饰金银细软是声音在隔壁响起,春柳坐在小床上,把襁褓里的宝姐儿紧紧地抱在怀里,这就是她的保命符,她一定不能放手。
隔壁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春柳把孩子放在自己的怀里,蜷着身子在小床上躺着。听着木门吱呀的开关,听着脚步声轻轻地走进,她猛地颤了一下,仿佛刚刚从梦中惊醒。
床边站的是林老爷林太太,林万青此刻征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眼神看着她,见她回望,忙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关切道:“小姐睡得可好?”
“想是哭喊了一天,累着了,睡得很熟。”春柳搂着孩子低眉顺目地回答。
“嗯,抱来给我看看。”
“是。”春柳照旧一副乖巧的样子,把宝姐儿呈在胸前任林老爷打量。林万青看了两眼,颇有些不自在的仓皇样子,便伸出手向她胸前去接。谁料刚一碰触,那安静的婴孩竟然“哇哇”地大声哭闹起来。春柳赶紧把孩子抱在怀里哄着,好一会儿终于又沉入了梦乡。
林万青叹了口气,把眼神递给夫人让她把孩子抱着,可是今日不知走了什么邪,宝姐儿只要春柳的怀抱,其他人碰碰就哭。众人无奈,只得让春柳抱着孩子上了林府后门外的马车。
时间刚过子时,整个天津城一片安详,两辆灰布小从林府后院赶出来,一路向城外驶去,谁知刚驶出城门,天津城里就喧闹起来,腾腾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看地方正是林府的所在。
林太太叫停马车,站在官道上回身向城里远望,回想起了自己的大半生,她和林万青少年夫妻,走到现在已经近三十年,她知道林万青不如他表现的那么好,但从未怀疑过两人会生同穴,死同寝。她在心里问自己,就这么走了,会后悔吗?答案毫无疑问,她现在就后悔了。半晌,她忍着泪哽咽道:“我要回去。”
春柳和林管家站在一旁不停劝阻,最后也拦不下她。
林管家望着她爬满泪的脸,最后一跺脚,把林太太扶上马车:“回,我跟太太一起回。我林立生是林家人,死了也不能改姓。”
他看太太已经哭到哽咽,只不停地望向春柳怀里的宝姐儿,知道她放不下,便又转身嘱咐春柳:“小姐就交给你了,你可一日不能懈怠,马车里的银钱够你几辈子嚼用,去香港,带好小姐,等着我和太太去寻你们。”说罢不等春柳点头,就驾着马车消失在春柳的视野中。
凄冷的官道上,只剩下一个马夫和一个带着孩子的丫鬟。寒风卷起沙尘,天空又飘飘悠悠地下起了雪,春柳爬上马车,一步不停地向南方驶去。
香港,那个城市,晋文少爷说过,他在那儿读书。
第14章 林安妮(番外二)
春柳最终没有能去成香港。
车夫刘大力带着春柳和小姐林安妮一路逃亡,终于在天亮以后见到了一个庄子。
这个叫山儿屯的庄子三面环山,另一面是广阔的田地,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所以马车进庄也没有引起什么围观骚动。
马车颠簸了一夜,别说孩子,大人都受不了。春柳等刘大力找到住处,就赶忙从车上下来,冲到路边就扶着树干吐了起来。刘大力就静静的倚着车辕,直盯着她不断喘息起伏的前胸,眼里是让人看不懂的危险情绪。待她拿帕子掩着唇角直起身来,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他处。
春柳也不疑有他,实在是这个刘大力平时在林家是再老实不过的人了,整个马棚都由他打理,每天起早贪黑任劳任怨,是林管家再喜欢不过的那种没脑子的佣人。
春柳从不觉得他与自己是同一种人,她曾经不小心经过他打扫的马厩旁,手帕掩着口鼻垫着绣花鞋尖小跑着略过,在她眼里,刘大力这样认命的奴才,才是真的奴才,不说老爷养的那些金贵的马匹,就是厨下用来拉泔水的骡子都是不如的。
春柳直把苦水都吐干净,又拍着胸脯呼吸了半天山野间清新的空气,这才擦过刘大力的身边,踩着车沿上了车。
马车里的宝姐儿已经烧得不省人事。
她一个没满周岁的娃娃,本就生来体弱,带着病气,又在这生病的档口趁着寒冬奔波了一夜,身上还带着春柳为了留下来不惜掐出的红紫指印,整夜里的烧就未曾退下过。等到他们找到地方安顿下来,已经连睁眼的气力都没有,只能半合着眼皮不住落泪,连哭声都小的像猫叫,断断续续的抽噎着。
春柳被她吓得一惊,这可是林家老爷太太的心肝,若烧出个好歹,自己估计也得跟着一块儿去了,这就是自己的保命符啊。她想到这儿,连忙高声唤了驾车的刘大力找个邻近的住处停下来,好给宝姐儿看病。
庄户人家一般难见外人,刘大力问了几家,都被拒绝了。最后还是给两块银元,才有一户房主答应把以前的旧房给他们落脚。
房子是泥垛的茅草房,几乎挡不住寒意,春柳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只能暂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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