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坦然地转了一圈任凭掌柜的打量,自从他跟大少爷确定关系之后,就被那人以妻子之名带回家中,也不知道染坊里的这些旧友过得还好不好。
“掌柜的当年待我那般好,周枝一辈子记在心里,说起来,大壮二毛、墩子哥他们都还好吗?”
掌柜的个头不高,待人温和,头发斑白有一种长辈的威严感,“他们都学成了,你待会去后院说不定就能看到大壮。不过小耗子,半年前的那件事你真放下了?”
当年他跟大少爷从开始的君子之交到后来两情相悦……那些带着爱意的互动,当然躲不过众人的眼睛。
周枝被他说得满头雾水,“什么半年前的事?”
掌柜拍拍他的手,老眼里颇有些欣慰,“都释怀了就好,耗子你还年轻,当年这几条街里多少个长辈想做你的岳丈!听说你这半年里还做过车夫?体力活也不赖,能挣钱糊口就行,将来叔给你再介绍两门亲事,不怕日子过不下去……”
正说着话,后院里走出来个穿格子西装的男人,正是新东家陈二少陈楠意。
且说昨晚他会过章一手后,想着一道把所有事弄完,便连夜赶来了家里的坊子。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正想着要回去,在前店里见心尖上的人也来了染坊,心说必是小嫂子一个人家里受不住寂寞来寻他。
这世间最美妙的事无外乎你惦记的人同时也在惦记自己,陈楠意此时心里就像吃了密糖一样甜丝丝的。
他抓住周枝的手,“过来,跟我到后院看一看。”
周枝忙拱手告别掌柜的。
院门上供奉着“梅葛二仙”的画像,陈楠意拖着他到了宽敞的后院,抑制住想把人就地正法的兴奋,藏到一处没人的手脚架后,按着人亲了又亲,怎么看怎么喜欢,他把周枝的手揣到自己衣兜里,拥在一起的那一刻心里才踏实一点。
颇满足地问:“陈太太这么想我吗?昨晚被窝里少了我,自己一个人有没有睡好?”又问道“你跟全叔是怎么相识的?莫不是我媳妇太出色,他看你年轻人精气神足,想痴人说梦做你的岳丈?就全叔他女儿不是我说……”
周枝有些诧异地打断他,“我在染坊里做过六年的小工,楠哥你都忘了?”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了八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个瘦骨嶙峋的小小少年,骨头架子上挂着空荡荡的破烂衣服,长期营养不良,圆滚滚的眼珠挂在眼眶里,好在年轻人的精气神还在,看起来又机灵不像个生病的。
穷人家孩子担事早,一个人出来找活干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陈家的染坊当时规模颇大,工资待遇在业内都算是上等。原本按规定,他这个年龄是只能当学徒的,但掌柜的心软,给他多算了两年工龄,于是一来就做上了能拿每个月两块钱工资的小工。
后院里的哥哥叔叔瞧他年轻可怜,有意无意多传授给他些技巧。
一来二去他的干活的效率总比别的学徒高上那么一点,积少成多,又性子活泼人乖嘴甜,到月底人人口中都夸他能干,就被一个孩子盯上了,那孩子是一个管事的亲戚,说他偷偷藏在后院里自己试配方。
这事可了不得,他的确因为好奇自己用几种染料掺在一起,不过都是孩子心性玩的。几位管事的也不信,要是方子能这么简单就被一个小工试出来,那他们染坊还开不开了?
但是因此,掌柜多算的两年工龄被查出来,小工便做不成。好在他人比较机灵,求了个跑腿的闲差,专门走街串巷给这位老板送一块新染出的布,给那位太太送一件硬披之类的,有时人手紧,也做一些拿洒子打扫染坊的杂活。好歹没有饿死,顺利在染坊里待了半年,遇到了陈家大少爷,也就是当时的东家。
东家为人刻板严肃,总是端着架子,虽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但总是皱眉额头都出了川字纹,威名远播,业内都叫他“活阎王”。
但东家有个软肋,他喜欢柔软娇嫩的小动物,最好还是长毛的,光自家后院里,猫猫狗狗就养了七八条,谁能想到那样冷硬外表的掌权人内里会有这样柔软心肠呢?
因为这软肋,陈家大少巡查家里厂子的时候,发现一个瘦弱的男孩,那男孩像一条瘦狗蹲在挂满靛蓝硬披的手脚架后,眼睛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好吃的骨头一样发着光,东家便指着他问,那是谁?
工人们七嘴八舌,说是新招的小工,说家里死了爸妈,说是干杂活的。
东家心头一颤,几年后自家后院就又多了一个人。
可这软肋也是致命的,若不是他一副柔软心肠,怎么会寒冬腊月救了冰窟窿里溺水的小孩,自己却……
自己却……什么来着?周枝有些发懵,一抬头看见男人那张熟悉的面庞,手心情不自禁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拽住男人的手。
絮絮叨叨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的男人终于停住,陈楠意愣了一下,冲他笑得没心没肺,“怎么了,舍不得你相公离开这么久?”
“我媳妇怎么这么好看啊,要是能把你揣在兜里就好了。”
距离极近,呼吸交织之间,周枝看见对方眼睛里满布的红血丝。
“你蹲得低下来点。”
“做什么?”陈楠意低头问。
紧接着一个轻轻巧巧的吻落在陈二少眼睫上。
他迅速反客为主,比老鹰叼兔子还快,亲住对方的嘴唇就再也不松口。
浑身氧气被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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