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会儿,是他最无忧无虑的时候。虽然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却也能在班级里玩得开心,而且每天放学,爸妈都会来接他,离家近,他们三人都是沿着街道一步步走回去。通向学校的那条街,他看了六年,不厌烦而怀念。
来小学只是为了暂避家里窒息的环境,其实没有什么逛头,他早早地就从那条梧桐街道走回小区,坐在小区不起眼的凉亭,等夕阳穿过前方的高楼,洒到自己身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此刻的状态,就像一个垂垂暮已的老人,眼神里不合年岁的沧桑看着瘆人。这也就是靳牧高说的,不知该如何评价伊远信这即成熟又单纯的模样。
“伊远信,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冷吗?”
有人叫他,他及时回头发现是毛安妮,她怎么会在这?眼里的疑惑落到对方眼里,安妮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不关注同学,你难道不知道我每周都会回来几次吗?”
听她说完,伊远信有点尴尬地低下头,安妮走过来坐他身边,想瞧瞧这人在看些什么。等坐了一会后,便有些失望:前面围墙杂草,远处孤单大楼,这算什么审美?
“能告诉我,你到底在看什么吗?”
“其实没什么,就是坐在这发呆。”
毛安妮点点头,伊远信现在的状态很像她之前,不过她觉得伊远信可以很简单的走出来,毕竟他有个称职的恋人。
“安妮,唐突问你一件事,你之前心理医生的电话还有没有留着?”
话题很沉闷,安妮也有过一丝不安,不过很快轻笑一声答道:“你想什么呢!你可别和我说你犯抑郁了,你这状态还对不起抑郁这个词!”
伊远信被安妮的一声笑惊到,他知道安妮如今很开朗,可没想到会这么活泼,不过这样的她,自然而令人羡慕。
“额,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呵呵。我和林缪她们待一块久了,有时候都会像个神经病一样咋咋呼呼。”毛安妮起身拍了拍裤子,这地方似乎也很久没人来打扫了,“你也别不开心了,说实话,你走了之后班长都没精气神,有时候呢不要只看到自己的累,还是要回头看看关心自己的人。我先走了,拜拜。”
安妮短暂停留就先离开,伊远信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喊住她:“你能不能帮我,给他带个消息,让他别太伤神,我会调整好心态回到他身边的。”
这话无形中也喂了安妮一把狗粮,她怎么就掺和进来了?安妮背对着他招招手,举了个“ok”的手势让他安心。伊远信这才坐回被他用臀部擦干净的原位,继续出神。对于他刚刚说的话,其实没有一点把握。
星期二,他回家的第三天,一早便出门坐上400路公交,直接到了浙大玉泉校区。
“如果你有一天很郁闷的话,就从玉泉校区后面的老和山爬起,一直爬到虎跑,记得准备一大瓶水。爬完后,你会累得没脾气。”
靳牧高最后留给自己的那封信中如是说道,他依然很相信靳牧高,所以过来尝试一番,不过他抬头看天,只求这沉闷的天,不要扫兴就好。
可以说,靳牧高设计的这条路线,有整他的嫌疑,他从第一座山开始,后面群山连绵,根本看不到尽头。往往他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满心欢喜地跑去看路线图,结果一个遥远的红点,打破他的幻想,后面还有看似遥遥无期的延长线……
靳牧高这确定不是来锻炼他的体能?
或许是上天看他太累了,在他翻越桃花岭后,天空开始飘起小雨,淅淅沥沥,伊远信摸了摸打在额头的雨滴,暗说一声糟糕!他加快脚步,可山路崎岖又不允许他狂奔,在倾盆大雨来临之际,他只能穿行在山岭树丛之间。
山上的亭子倒还不少,他也没那么惨,只淋湿一半。走到亭子里舒口气,先把身上湿透的外套取下来,放在一旁晾干。
亭子地处一山之巅,景致很美,尤其是正对着烟雨西湖,下雨天的西湖,上面像是覆盖了一层薄纱,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
伊远信收回眺望的目光抱在怀里,以此暖身,也不知道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突然想来,自己这遭遇和偶像剧里的情节真是雷同,不过悲惨的是,不会有人猜到他会在这样的日子出来登山。
他看了眼云天一线的雨帘,一时半刻不会停吧……靳牧高为自己准备的减压计划,只能戛然而止,最后的心情还是如这阴沉的天。
“果然这时候还有小伙子留在山上。”
有个老奶奶说着一口杭州话从山脊林间爬上来,老奶奶似乎是对他说,伊远信毕恭毕敬站起身,老奶奶又说道:“小伙子,你是不是下不了山?”
“是的,奶奶。”
伊远信的杭州话有点不地道,他现在能勉强听懂,但要他说,有点困难了。
老奶奶招了招手,“过来吧,奶奶送你下山。”
“谢谢奶奶!”
伊远信很利索地走到奶奶身边,还帮她接过伞,他来撑着。
“你们这些年轻人,出门也不看看天气,唉,老是到了山上下了雨,才知道无路可走了。所以啊,我就常常在这样的天气出门溜达,总能遇上你这样的人……”
老奶奶自说自话,伊远信都一一附和,是他没有考虑清楚,匆忙行动,老奶奶一路上给他说教,他也不厌其烦,好久没有人在他耳边唠叨了。
“奶奶,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到公交就能直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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