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洗都还是很腥。
第二日时,家里就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
好人婆婆便开始犯混,坐在哑巴大叔旁边絮絮叨叨,她说,都怪我这老婆子,一点用也没有,现在我们娘俩要手拉着手去黄泉了。
哑巴大叔还是咧嘴笑,一直摇头,可是想要起来,却起不来,他昨日和白允沫早早出去,又晚回来,都什么东西都没吃,与黑熊扛了半天,早耗得精疲力尽,又流了许多血,自然只能躺着。
白允沫找了一圈家里,连土豆也没了,好人婆婆说过,土豆都是哑巴大叔拿兽皮和肉去山外人那里换来的。
哑巴大叔现在只有一只脚,没那个本事淌着大雪走出去,自然也不会有米和土豆了。
白允沫小脸蜡黄,她说,子桑,好饿啊。
子桑坐在屋前,用薄冰轻轻刮弄着指甲里的残留的血迹,刮了洗,洗了再刮,手却仍是感觉腥不可言。
白允沫抱着阿飘,有气无力地枕在她膝上,她说,子桑你在干什么?
子桑说,什么也没干,她说,走吧,我们去捕兽夹那里。
白允沫说,去那里干什么。
子桑说,好不容易捉到的熊,要拉回来扒皮,冻上,能吃好长一段时间。
白允沫说,可是你不会剥皮。
子桑说,我会学。
白允沫说,开膛的时候要一刀子下去,要很快很利落,好人婆婆说,肉要切得整整齐齐的。
子桑说,好。
白允沫问子桑,你不是说,那样杀生吗?
子桑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搓了搓脸,空气一下子变得清凛起来,天和地都变得那般洒脱不分你我,她看着前方说,不杀它,它就会吃了大叔,会吃了你,也会吃了我。
两个人儿牵手走在雪林之中,身后蹦跶着两只小狼,跳来跳去。
“子桑,大叔有一个眼睛看不见了,你发现了吗,他看我的时候要歪着脑袋。”
“嗯。”
“子桑,我觉得大叔对我真好,从来不管我做什么,还总是陪我玩,他和我爹爹好像啊。”
“你爹爹是谁?”
“不知道。”
“……。“
“子桑,哑巴大叔教了我放兽夹,以后,我们就在这里打猎,抓很多羊给大叔吃,让他不要出来了。”
“你拿得动兽夹吗?”
“……。”
“我拿得动。”
“要是下次再抓到熊怎么办?”
“用你的箭射死它。”
“我射了,可是扎不进去。”
“那我砍死它好了。”
“不要,哑巴大叔就是这样受伤的。”
“不会的,哑巴大叔因为走不动才会被它伤到。”
“子桑,你变得不像你了。”
“允沫,我还是我啊。”
只是了却了万事诸佛的牵绊而已。
拿起屠刀,何处不是炼狱,杀生为仁,怎又不是慈悲,须弥之间,神魔两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想把子桑拉出那种沉郁无为的状态……
第31章 我执大世
淼淼晴春过眼,林中白雪渐残。不现寒梅落红,原是暖语二月。
每日茅屋上的雪便自瘦上几分,顺着屋尖尖儿,一溜溜地往下掉,掉进宽大的水槽里,一面竹勺往下一舀,水波便在金色的阳光下,来回耀动。
“水来了。”白允沫小心翼翼地捧着比她脑袋还大些的水盆,走到灶前,轻轻将碗搁在子桑面前。
灶上白气洇然,子桑往锅里倒了进半盆水,再把锅盖盖了起来,那里头是正焖炖着头猪心,自也是铺兽夹子上抓到的。
好人婆婆说,猪心吃了补身子,哑巴兴许命大就好了。
哑巴大叔自那次倒下去后没能站起来,被熊抓伤的地方一直都红肿着,流出许多脓血,白允沫总也每天去鼓捣着,帮大叔把脸上的流出来的血擦掉。
擦完后,白允沫就跑出来掉眼泪,她说,看着大叔的脸好害怕。
子桑看到大叔的脸也害怕,血肉模糊,大叔还偶尔笑笑,笑起来也让人发毛,总想掉眼泪,她和白允沫说:“你看着害怕就不要看,不看就没事。”
可是白允沫不依,还是每天给大叔擦脸,她说:“罗仲都是这样做的,罗仲说这是坏血,坏血要是不清除,就会把好肉吃掉。”
白允沫说:“子桑要是我多和罗仲学学医术就好了,就可以帮上的大叔了。”
又几日四下雪化得差不多时。
大叔反而病得更重,猪心,猪骨,猪肚煲下去都不管用,好人婆婆哭,吧唧着眼泪驻着棍子就往家门外走,在溪边过石子路时就摔了跤,全身湿嗒嗒,冷得牙齿打咯,嚎啕大哭,她说:“我这为娘的有什么用,儿子病了连抓个药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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