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被强光劈开,闷雷轰隆逼近,暴雨的前奏。一行随从早已盘完了行李,恭敬候在轿旁,梁季玄望着稀稀疏疏所剩无几的空甲板,叹了口气,掀开轿帘上了轿子,“走吧。”
轿起雨坠,朦胧人间架起半拦雨幕,摇摇晃晃,船岸悄悄弥融在团团青雾里,没了踪迹。
小黑同他,怕是没甚缘分了。
大白猫的这奇怪的名字,源于他的前主人——上趟船同批乘客里的一位小淑女。七八岁上下的年纪,却是个十足的摩登小小姐,细软黑发半长不短,拢在耳后绾了个婉约,苹果脸旁刻意留出了两小缕耳发,瓜藤样曲卷,留的时下最摩登的式样,是特意央了家姐偷偷烫的。
是个连选头绳,都固执地要同当日旗袍相搭配的漂亮小姑娘,满脑子古灵精怪新奇想法。同家人一起出行,因房号近,小姑娘喜欢带着小黑来他房里喝红茶吃糖果,说起来,这每日的teatime,倒成了梁季玄漫长旅程里难得值得期待的趣事。
若不是临下船前发生了那起溺水命案,这本该是场不错的旅程的。临了靠岸出了这档子事,搅得人人兵荒马乱,待梁季玄好容易挤出人群赶回了房间,隔壁的客房已经没人了,倒是未能来得及同小姑娘好好道别。
推开门,雪白的大猫蹲在他床沿边,瞪着冰兰的眸子看他,身后的毛尾巴悠哉甩荡着... ...
梁季玄本是下了好好养他的决心的,却没想到,不过一日,这主宠缘分就断了。
雨声渐响,叮咚砸在轿顶,雨后特有混杂着清新泥土气息的湿润空气里,桂花甜香由浅入浓。被熟悉的香气唤回了思绪,梁季玄掀开了窗挡,眼前,是缀满了米白碎花的桂树成片成林,隐隐露出不远处,檀色牌匾的一角。
轿停了,梁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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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贰.替身树
梁家大门紧闭,顶上挂着的两只暗红灯笼明明灭灭被风打得凄萧。一左一右竖着的两樽石狮子,被纷纷细雨飞湿了爪下踩着的两轮石球。
梁季玄诧然,在他的记忆里,梁家大门白日里是从来不闭的。
梁老爷子常言:医者,仁心也。《大医精诚》有言,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彼情同患,岂能让人求医而无门。
“老爷今个一早,上西山无忧寺礼佛了,”福伯上前同他解了疑,说完却未退下,倒是一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
梁季玄还未来得及开口讯问,就被门内突然传来的一阵激烈犬吠吸引了注意。
半人高的大黑犬把死了门槛,一副护主护家的模样。
开门的仆从也是吓了一跳,这黑狗向来温驯,今个倒是实属罕见,手下忙拽紧了缰绳,作势要打他。
大黑狗却依然吠叫不止。
把在门栏前,黑亮皮毛覆着的后背高高耸起,油黑长尾笔直绷起,牙狠狠龇开,嗓子里憋闷出的警示‘哼’声,十足十的防御姿态。
梁季玄骇得退了一步,不由喃喃,“啊,这小没良心的,不记得我了,当初还是我同哥哥一块把他从街角抱回来的。”
门内的人拉不住,门外的人不敢打,倒是一时陷入了僵局。
青瓦墙上突地跳下一道熟悉的白影。
大白猫三步并做两步轻巧奔到门栏前,爪垫里藏着的尖锐趾甲纷纷弹了出来,牢牢抓地,后背紧紧绷起,弓到了极致。白尾高竖,笔直如旗帜,他一身的白毛都炸起来了,体型生生膨大了一倍。门内大黑狗被骇得退了一步,白猫拧着 脸往前又踏了一爪子,冰兰眸子竖成了一条线。黑狗呜咽着哼唧了一声,绷起的黑尾巴垮掉了,夹在两腿间,灰溜溜地跑走了。
小黑松了劲儿,塌软了腰,摇着大尾巴,摇头晃脑蹭到了梁季玄脚边,就着人西装裤磨爪子,眯着圆眼睛,一副讨赏的小模样。
失而复得,自是欣喜的。梁季玄忙把小黑抱进了怀里,沿着脊背给他顺毛,大白猫背上裹了层剔透浮露,濡湿了表层,内里的绒毛倒是依旧干燥温暖,被撸得舒坦了,小黑眯着眼小下巴枕着梁季玄手肘一个劲儿挨蹭,倒是依旧一声不发。
“他是个小哑巴,听不见也说不出,”梁季玄捏了捏小黑翘起的耳朵,同站在身侧的福伯说话,大白猫不甚乐意地龇了龇牙,作势咬了下梁季玄指尖,倒是没用力,只留下了个浅白的月牙痕迹,“除此之外啊,聪明得不行,我都怀疑是不是藏了个人在里头了。”梁季玄作势要打他,小黑嘲弄地打了个哈欠,眯着眼把自己往梁季玄怀里又拱了两拱。
风呜咽狂奏,鬼泣般哀鸣,暗红灯笼被吹断了木柄,没了根系,无倚无靠随风卷了个上下,断了筋骨,碎了皮面,衰衰颓颓耷在了门栏外。“这风... ...好不吉利啊,”梁季玄怀里抱着猫儿,垮进了梁家大门。
“这猫,看着也着实不大吉利。”福伯跟在后头,不由喃喃出了声。从梁小少爷臂弯里露了个头,冰兰眸子往福伯身上顿了一着,转眼,便消失无踪了。
福伯打了个寒颤,兀自噤了声。
刚进门,还未待行至卧房,怀里的小黑就机敏地打了个滚,从他怀里拱了出来。借着石桌蹬上了房梁,踩在乌瓦上,轻巧巧溜走了,没留半分眷念。
梁季玄不由苦笑,这猫行踪不定,只得是等着这主子自个儿来寻他了,他只得一人回了房。刚刚踏进房门,梁季玄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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