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右边胸膛一阵酸痛,他说了啊,他一直都是坦然的啊,他从来没有骗自己啊,他是一只乌鸦这一点自己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吗?他有目的而来也从来没有避讳他啊?相信他,喜欢他,不都是自己的选择吗?为什么此时此刻还是如此伤心?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那一日他的温存,怎么突然就碎成千万片,怎么也拼贴不完整了呢?
“沈伋川!你不要轻举妄动,我这里有数十个拆鸦人,你跑不掉的!”樱远之顿了一下,寒声补充道,“你若伤了陆琛一根汗毛,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你身为北国乌鸦,私下建立万人军队,造反不成被北王打到南边,你还想着继续为非作歹吗!你罔顾无辜百姓,号召万只乌鸦袭击人类,居心叵测,歹毒非常,本王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陆琛!”
豆大的泪珠从陆琛的眼角滚落下来,灼得他的脸颊生疼,他不想哭的,此时掉眼泪未免太狼狈,可是他怎么也忍不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真的可以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吗?他的牺牲,他在自己背后奋勇杀敌,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把自己推向巢湖,这些都是他算计好的吗?是他的,居心叵测吗?
“你要杀了我吗?”陆琛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问出这句话,樱远之在外面说的,他一个字都不相信,他要相信的是伋川说的话。这是他问他的,‘你信不信我?’。我相信你的,只要你肯说出来,我就相信你。
“你杀了我吧。”伋川声音平静得像是说‘今日去喝酒吧。’陆琛失控地笑了起来,满脸泪痕加上这似哭似笑的表情像是个疯子,他觉得以伋川的性子,说一句‘喝酒’真的比‘杀了我’什么的更加靠谱。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地说出这一句话!
“小公子,请你杀了我吧。”
陆琛掩面大泣。他有本事就承认啊!承认接近他是为了地日草!是为了成为三足鸦!是为了去找他的叔父报仇!他这样算什么,一句‘杀了我吧’,是补偿吗?是亏欠吗?是对以前种种的一笔勾销吗?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死生不复相见。
“为什么?为什么!”
陆琛失控地大喊,樱远之听见里面的动静,焦躁不安
“琛儿!你没事吧!沈伋川,你掂量一下自己,今天让你活着走出这里,我就提着头去见安庆府四万百姓!你跑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为什么?”伋川抬手想要擦掉陆琛脸上的泪痕,被陆琛一把掀开,跌靠在墙壁上,他张了张手掌,扯了扯嘴角“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可是又有谁能回答我呢?”
陆琛手脚并用爬到他的手边,想拉住他的衣角又缩回手,撑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伋川的手上,语速极快地说道
“你告诉我,都是假的,你不想当什么三足鸦,安庆府也和你没什么关系。樱远之不可能伤害我,你把我当做人质,劫持我,一定可以逃出去!你告诉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好不好,好不好,我求求你了!都是假的!”
陆琛看见伋川的眼睛里流出一丝怜悯,他摇了摇头
“小公子为何总是自欺欺人呢?”
‘嘣!’,陆琛的脑海中一根蹦得紧紧的神经,被狠厉一拨,断了。自欺欺人,他瘫坐在地上,觉得全身上下哪一块儿都不是他的了,他的头,他的手,他的脚,他的声音,他的听觉,他的思维,通通不是他的了。是啊,为什么他总是自欺欺人呢?
‘因为取得自己的信任是唯一重要的事,骗别人才没有用。’
只要说服了自己,别人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原来他一直用这句话安慰自己呢。说服自己父母没有被人害死,说服自己远离樱远之才能找到仇人,说服自己只要过着苦行僧一般的日子就能大仇得报,说服自己伋川是值得相信的,说服自己是喜欢他的。
“我喜欢你。”
不知为何,好像黑夜突然变成了白天,晴天突然下起了大雪,陆琛眼睁睁看见白雪皑皑,覆盖了他和伋川之间唯一的那条路。他不觉得冷,他只觉得自己徒步走了几十万里的路,终于卸下了重担,一身轻松。
伋川像听见什么噩耗似的,骤然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句话居然是从陆琛的嘴里说出来。
呵,你终于不再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了,陆琛平静得不像话,“我喜欢你,你就算要利用我我也认了,你杀了我吧,我心甘情愿的,成为三足鸦,你一定可以逃出去。”
他闭上双眼,伋川多情的眉目,挺直的鼻尖,薄情的嘴唇历历在目。他的垂在额角的发梢,他的轻轻低垂的眼睑,他的纤长的睫毛在眼眶处留下的阴影,他的颧骨似一把利刃要把任何抚摸他的人划伤,他的脸颊消瘦而凹陷,他的嘴角略微上翘,像一个大骗子。
记住一个人,意味着他的一切都变成刀子在你的骨头上,你的血肉里,留下痛苦的记忆,痛苦的才是永恒的,这就是代价。
他站在自己的房里对他说‘小公子快来吃饭吧’的那一瞬间,他牵着自己的手大战觉的那一瞬间,他为了掩护自己差点命丧数十个拆鸦人之手的那一瞬间,他握着他的指尖告诉他吟啸楼的标志的那一瞬间,他和他半夜三更亲眼目睹上千字乌鸦被残杀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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