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吗。
后背重重撞上冰冷崖壁,脊骨寸裂。朱虹横劈,在冷面一般的石壁上割出一道伤口,剑锋犹带青芒,隐隐约约,进逼停在了颈项一侧,浅金的一束发辫立断,顺fēng_liú落,飙遥长天。宫无后从小被他悉心教诲,故而激战过后,血风氤氲千万里,仍旧吐纳悠宁,芳气流转。血泪之眼元光闪烁,朱火晔延。
这就是百年不世出的武学奇才,纵然只见过一次,纵然当年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纵然是迥然不同的刀剑陌路,镌刻在脑中,应和在剑端。
昆吾脱手,铿然直坠。不近不远,古陵逝烟抬手抚上那凝脂似的脸,玉滑不染。修眉慢脸,星眸深处,有寒苦淡春,拇指轻轻触到那滴血泪。
一种不舍,唤作“相守无因”。
一层温热覆在他手背,清泪瞬间滑下,打在他掌心。
于是天地万物、杂然流形、阴阳荣辱、祸福进退全部崩然陨灭,好像这咫尺相顾、一泓清澈,就是他潜藏的生命的源头一般。
“无后……”
宫无后一手握着朱虹,一手抓住古陵逝烟的手。他们就是这样一起经历了二十多年。
他的天地君亲师。
眼中似有潮涨潮落,不知何归。
古陵逝烟看得心上一紧,刚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宫无后握着他的手,一蓬醇厚内力迅猛突破他周身大穴,洗脉双卷逆流周转,转眼已是连一根手指都指挥不动了。
宫无后面色凝冷,目不斜视,左手腕一扭,奋而抽出长剑,碎石滚滚坠下,跌得粉身碎骨。
“这就是你要的‘百年血泪’……你固然炼就了他,但你得不到。”他悠悠一语,似深重的诅咒。
他踉跄地退开几步,怆然仰天,碧幕霞绡万缕红,一纵千岁,冷烟浓。
他们都将在这一刻再世为人,却没有孟婆汤来送一程,但往事重头,重如千钧,他已经半分也提不起。他细细睇着朱虹,绝代风华,也指望着最后一式来尘埃落定。
他横剑,压着脖子猛割下去。
――宫无后!古陵逝烟无声呐喊。
五岁起,他就在一场梦里。如今,梦可以醒来了,然后他们,都会在身边……
虎口涌上一股大力,就要偎依上那节颈项的刃乍然远离,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重重栽到沙尘之间。
宫无后手上一空、心里也是一空。彻底没了战意。
一对赤铜双珠如有神助,击落了朱虹,反向一弹,交错双舞,悬停在古陵逝烟身前。
最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居然出现。百花杀尽却有枯香入裾,柔条半谢尚存寒心依旧。
西宫吊影身姿萧曼,在他面前亭亭一立,张口一句,振聋发聩。
“师弟执着于父仇,可当日的来龙去脉,恐怕你从未仔细回忆过。”
宫无后蓦地被一种恐惧攫住了心。西宫吊影对他来说,有时是比古陵逝烟更可怕的存在,就像突然发作的毒、从天而降的网。
“别黄昏固然命丧于昆吾剑下,但那年冬天战云界三凶乱世,那一晚澹台无竹受伤传讯求助,自大宗师以降,各宫、闇亭一脉精锐皆前往救援,宫内守备薄弱,才给了你父亲潜入之机。”西宫吊影顿了顿,终于问出,“你有没有想过,在那么混乱危急的战况下,为什么大宗师还能早早守候在你们逃走的路线上呢?”
有些事,卧薪尝胆、包羞忍耻地念念不忘了那么多年,就如同反复玩赏的把件,年深日久,早已圆润模糊了棱角。在一种恶心的眩目中,他慢慢陷入了那片昏黑的夜里。
……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赋儿睡得正香,突然被人从厚厚软软的丝绒被里拉到怀里,背心着了风,冻得一阵哆嗦,他忍不住往那个温暖的身上挤了挤,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双亮得有些怕人的目光,“吊影哥哥……?”实在太困了,他打了个呵欠,隔着薄薄寝衣嗅到了师兄身上熟悉的气息,渐渐又要睡过去,但师兄凶巴巴的话又硬是拉回了他的神思。
“你说你是师弟的父亲,有何凭据?”吊影愈发收紧了手,生怕师弟被人抢走。面前之人避开了红楼别夜那么多耳目、从容入室,修为之高,别说是自己,即便他呼救,多半也拦阻不了他的去路。
“赋儿天生眼角生有一颗朱砂痣,大宗师曾言其为‘血泪之眼’。赋儿左手有一颗虎头铃,虎额上刻有他的单名‘赋’字……”男子并无恶意,反倒像是害怕惊动了人一般急忙辩解着。
吊影听完心中惊讶不已,这人竟然真的是师弟的生父?那么他偷偷潜入烟楼……
“爹爹!”一声清亮童音打破一室的焦灼与寂静。赋儿在梦里听到那个久违的声音,一下子转醒,接着就扑棱着伸手欲要够进男子怀中,藕一样的手臂上,黄澄澄的铜铃也在发出孩子笑声般的轻响。
吊影不知是该抱紧还是松手了。
“我、我只是担心他,想来看看他好不好……”别黄昏心心念念了三年,终于听到这一声呼唤,惊复喜、喜复悲、悲复痛,情肠触动,百转千回,又偏偏碍于情势,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潮涌,一番解释都听上去慌慌张张。
吊影被他目光中的急切所感,有些怔怔的,不料赋儿竟趁机自己挣开了,摇摇晃晃踩着被子扑了上去。
本以为从此失去的亲生宝贝好端端地对他笑、对他说话,别黄昏如在梦中,这么多年的痛苦辗转都是值得,激动得浑身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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