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柳峰翠暗自气恼。
烟都立场模糊,亦正亦邪,要说动他们出手救济苍生不说是与虎谋皮也是决计不易。他本是来求同存异,却被那两个家伙搞得仿佛中原武林有多防备烟都似的。
“两个就会添乱的……”无可奈何,他只得回返。
“……这次前往姑射山的状况大致就是如此。”柳峰翠一脸歉意,“承蒙三位高看,委托在下游说烟都,却毫无进展,连一点共同立场都不曾找到。”
鷇音子笑容不减,向柳峰翠颔首施礼道:“烟都与中原过去可以说毫无交集,行事作风也大相径庭,此番有劳道长跋涉,鷇音子三人感激不尽。往后的事情,且容我们从长计议。”
“吾观鷇音子似胸有成竹,想必事情还有转机,后续若有三柳可堪效劳之处,尽管传信至柳云涧,我们师兄弟三人必全力以赴。”
待人去了,三余无梦生才摇着扇子说:“烟都大宗师心机深沉、名不虚传,好一个以退为进。如果烟都真要避世红尘,何必费尽心思散布‘日月光照之地’的传言、引导民心?故意把话说绝,殊不知,就是来找我们谈条件的。”
鷇音子端坐在丹台上,轻叹一口气:“是我们把事情想简单了,本以为派出三柳,自然而然就会提及当年他们和烟都主事的相交,从而勾起古陵逝烟爱徒亡于逆海崇帆之手的旧恨,让他倒向我方。但古陵逝烟心性太过狠绝,不是简单可以动摇的。看来,若不答应他开出的条件,中原是借不到烟都的助力了。”
三余无梦生回忆了一遍柳峰翠的转述,道:“古陵逝烟话里的意思,一是要知晓烟都解封的方法,二是在未来要与中原武林切割清晰的势力范围。”
“只可惜烟都无意于苍生死活,苦境民众却再也等不起了。就算立刻冲破暗夜尘霾、重现三光,要让稻谷抽穗、瓜熟蒂落,恢复生息依然是个漫长的过程,四奇观以地气而灵,实在是我们无法错过的转机。”
无梦生细思片刻,叹道:“不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鷇音子前辈作何打算呢?”讽刺之意都懒得掩饰了。
如何打算?想拉来豺狼共抗虎豹,可这匹贪狼不吃到满嘴流油又怎肯离去?筹谋得当,固然可以一石二鸟,倘若不加节制,留给中原一个借机壮大的烟都,尾大不掉,届时必不像现在好收拾,终是祸患。
鷇音子缓缓起身,顺手掸了掸拂尘:“跟三余你待得久了,吾也变得拖泥带水。”他漫步下了丹台,心中已有决断,“没什么打算,摊牌而已矣。”
鸠神练刚刚从一场上万人的祭典上返回玄境明都,把全场照得亮比白昼的福火的薰烟气味还在大礼服的褶皱间若隐若现。
每一次举行这样的仪式都令她迷醉不已,仿佛她的牧者们都隐身在黑云的背后为信众的欢呼而流露出笑意。
可一旦回到冷清的大殿,强烈的对比之下,又不免有些失落。
事实上,她也奇怪这种莫名的遗憾是什么。照理说,逆海崇帆靠着暗夜之咒迅速扩张,每一天都迎来大批求神庇护的民众,日益接近三十万这个举行赦天大祭的数目。放眼五洲,她的神女之威无可撼动。纵使中原武林不时来一些小打小闹,可只要一天不见天日,她的教义便传得更远、地位就更加稳固一分,等到信仰充分渗透扎根,那将是无从逆转的坚实基业。
但是,那种片段般的不适,就仿佛有很重要的事情、却偏生想不起来一样,让她总觉得一丝难安。
而这一日,这种烦躁因为底下人的争执而变得比以往更加难受。
秋云裳冷冷盯视着梦骸生,一派像是要弹劾他的样子:“秋云裳没有冒犯生尊的意思,只是您未经天谕许可,便大肆剿杀苦境内的烟都人,实属不妥。”
梦骸生“哼”了一声,不屑道:“吾无非杀几个烟都狗,秋殿也要小题大做么?”
秋云裳针锋相对,毫不退让:“您意欲为下属报仇,情有可原。但对于一般民众来说,他们看到的只是我圣教在无差别抹杀寻常百姓,不少地方已经是人心惶惶,于圣教的崇辉远播实在弊大于利。更何况,多年前的那一战,烟都一蹶不振,早已不是我教对手,没有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拖慢天谕‘三十万赦天大祭’的步调。还请即刻罢手。”
梦骸生不满他的指摘,张袖挥斥道:“秋云裳!你不过是罪狱小小司判,苦境之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
“好了!”鸠神练皱眉,乌沉如无尽深渊的双眼扫过台阶下的二人。
为何感到如此陌生?
……是了。病子愈加狂躁,连她这个亲姐也无法使之恢复平静,不得已只能用息心术封住那过度敏感的神识,让他陷入昏睡;地擘在那次讨伐烟都的大战中无故脱离战域,造成数万大军一去不返,更为此折损了老尊千夕颜,被她亲口下令处以“永生之囚”的徒刑,非她亲赦,则永无出头之日;至于祸风行……
不禁暗暗唏嘘,她固然位极而尊,但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不在了。
仿佛是自己动手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让光亮照见了她心底的那块疤一般,她懊恼至极。
然而又强自稳定心神,劝慰自己道:意图变革这个世界,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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