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重病不起,半壁玉玺已落在殿下手中,只要你愿意网开一面,他就有一条活路。”
顾潇俯下身,额头落在手背上,许久没有起来。
楚珣的眼眶,在这一瞬间红了。
他看着顾潇低伏的身影,从三年前落难相遇,这个年纪不大却顶天立地的人在楚珣心里就是如师如父般的存在,很多时候楚珣觉得自己撑不下去,都会想起那一年顾潇带着他跳下断崖时的果决眼神。
若是没有这个人,楚珣也许已经死了。
他以为顾潇能一直这样挺直脊梁、无所畏惧地活着,却没想到这个人也有软肋,也有舍不得,也会为人下跪低头。
“师父……”楚珣弯腰,伸手去扶他,却是纹丝难动。
“于公于私,我都知道殿下为难,这一回不情之请,来日十倍奉还,请殿下……放了阿尧!”
“……”
“殿下,我求你,放了他。”
“……”
滚烫的液体从眼眶涌出,又被一只手用力抹得干干净净,楚珣定定地看着顾潇,半晌之后才终于开了口:“可以。”
顾潇抬起头,楚珣亲自把他扶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师父,我应你这一次,但是有两个条件,你也要答应我。”
“殿下请说。”
楚珣深吸一口气:“第一,我要将他逐出天京,此生不得擅自回转。”
“好。”
“第二……我要你亲手废了他的武功,然后给他灌下宫中秘药。”
顾潇拧了眉。
楚珣握紧了拳:“师父不要怪我狠心,放他一条命已经是极限,可是他耳聪目明又身怀仇恨,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安心……我向你保证,就算他成了哑巴痴儿,我也会让他一生富贵平安。”
“可是你这样做,跟杀了他何异?”顾潇在这一点上不肯让步,“他现在年纪尚小,若是落下残疾,今后该如何自处?到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皇孙,变得一无所有,倘若连那点微薄武功也不存,你让他如何在市井安身立命?”
楚珣终于怒然拂袖:“好好好,师父你为他打算得周全,可有想过我的立场?他有武功傍身,又无残疾智损,他日若是泄露了身份,勾结乱党余孽卷土重来,我又该怎么办?人算永远不如天算,这一次有天时人和相助才将一场叛乱镇压,到时候又有谁来帮我?”
顾潇一言不发,楚珣心中压抑多年的郁愤委屈却好像找到了宣泄口,他用力一挥,紫檀博古架翻倒,上面的珍贵瓷器和铜器砸了一地,碎成了再也拼不回去的曾经。
“我爹被他父王所害,我母吓得了病长居佛堂,留我一个人面对这龙潭虎穴的皇宫,自幼不曾尝过父母恩宠,而他还在双亲膝前享受天伦之乐,无忧无虑得让我羡慕!他父王骗我十载,我对阿尧好似手足,视其父母如亲如长,却是险些因其算计死在宫外,更差点酿成北疆大祸……是,阿尧年幼无知的确无辜,难道我就罪有应得活该受这些苦?我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我凭什么放过仇人的儿子?
“师父,当年你救我一命,后来你收我们为徒,纵然知道我心怀异想仍不遗余力地教导,我心中敬你感激你,可你总是为他考量比为我计较更多,为什么他永远过得比我好?!”
顾潇抬起头,看着楚珣手撑桌案站立,身体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有些发颤,就连呼吸和心跳也俱都乱了,两眼通红,一张脸虽然还保持着笑意,却比哭还难看。
楚珣喃喃道:“师父,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顾潇看着散落在地的奏折,上面除了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朱砂笔痕迹,可见这个年仅十五岁的皇太孙是真的在用心做一名储君,将来成为英明的皇帝。
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楚珣这十天来进退得度表现得无可指摘,可是谁能知道他也会在人后痛哭迷茫?
都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可是这天底下哪个人降临世间不是从流泪开始的?
顾潇叹了口气,好像在这一瞬间老了十来岁。
他终于站了起来,双手揽过这个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年,不甚熟练地将其按在自己肩膀上,轻拍着对方背脊,道:“我师父在世的时候,常说‘宁缺毋滥’,因此她这一生只有我这么一个徒弟……因此,我收你们为徒是出于真心而不仅是因为旁的干系,这一辈子也只会有你们两个弟子,绝无第三人。”
顿了顿,他放轻了语气:“然而我的确偏了心,在你与他之间我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不仅是身份地位亦或者年龄悟性,更因阿尧对我来说,重逾性,但是……珣儿,我知道你现在在其位谋其事,有千般不容万种不易,我也只求你这一次,今后十年,我为你卖命,自此生死不论、名姓全无,以微薄之力死而后已,直到你独当一面成为一个好皇帝为止。”
楚珣本欲推开的双手僵在半空。
良久,他哑声道:“要是我还不愿意,师父……是不是就离开天京,再也不会帮我了?”
顾潇摇了摇头:“如果你不愿意,我说出的话也不反悔,帮你护朝堂家国十载,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我去找阿尧说‘对不起’,补全我欠他的东西之后再去投胎,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了。”顾潇松开手退后两步,眉眼弯弯,“到时候我和阿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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