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见赵让脸色由迷惑茫然而至坚决,李朗还道相逼事遂,哪料到赵让却是将刀倒提,屈膝半跪,口中仍是拒绝之辞,这回更是引经据典,似有驳斥李朗叱他数典忘祖之意:“陛下,兵者不详之器,不得已而用之。陛下欲以王道兴天下,乐杀非吉,还望陛下收回圣命,罪臣死而无怨,伏乞陛下饶恕……罪臣之妹。”
“你……”李朗怒极反笑,抬头沉声令在场早已大惊失色的诸看客全部退下,待只剩赵让与魏头领后,他才冷对赵让道,“起来!你刚刚的气势何在?我不以你妹妹的性命相胁,这总不是乐杀了吧?”
剑尖低垂,在赵让颈项处游弋,森森寒气犹如针刺,赵让心念急转,情知此事敷衍不过,又深恐若不能令这胡搅蛮缠的皇帝满意,天晓得接下来还有何异想天开之举。
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赵让如今是有切肤之痛,他暗地咬牙,语气恭敬道:“陛下既然坚持,罪臣却之不恭。”
李朗冷笑,退后一步,由赵让站起,同时示意魏一笑,不允他擅自插手。
这般怒不可遏,连他自己都大感意外。
原照此行程,明日便可入金陵,到那时,无论他或赵让,都如身加桎梏,难得自由。
那日察觉到赵让左眉残留至今的伤痕后,李朗便起了心思,今夜这一场欢宴,名为庆功作乐,也唯有魏一笑等心腹清楚,不就是特意安排,为的便是让赵让与胞妹得以见面么?
如若赵让愿开口恳求,李朗理所当然会顺水推舟,除去那赵家少女的贱籍,甚至觅个名门世家收为养女,以配良人,也无不可。
万万没想到,这赵让竟仍是放不下那南越王的身份,当众嘲弄,言谈中不甘不服之意溢于言表!
这等贪慕虚名之人,真值得自己念念不忘,甚至煞费苦心地取悦讨好吗?
赵让自然察觉到李朗的怒意,却只能归结为他扫了天子颜面,皇帝到底年少气盛,才有这莫名之举。他心中记挂子夜之约,眼见时刻将近犹不得脱身,也真急了,横刀向君,道:“若罪臣得胜,陛下可否允罪臣一事?”
“胜了再说!”李朗本就在气头上,哪听得赵让这般仿佛成竹在胸的说辞,二话不说,一剑递出,霎时如开出六七朵剑花,朵朵噬人,直往赵让面门逼去。
赵让本以为李朗的皇子、帝王之尊,即便是马上得天下,也应少有与人交手经验,大可速战速决,哪想李朗这一出手,他竟是禁不住剑网森严,杀气阴阴,不得不大退几步。
刚稳住身形,剑光已如飞龙在天,追随而至,赵让苦笑一声,战意激荡而起,不避不让,瞅个缝隙,掌中大刀化作白练,直劈李朗头顶。
两人交手不过两三个回合,已是各自心惊,虽说剑走轻灵而刀行厚重,但招式意境竟是有些许相似之处,不讲花俏而求实效,但要每每出手,都可对对方要害形成实质性威胁,即便两人都不存生死相搏之心,但在外人看来,只觉得他俩过招间险象环生,生死一线。
赵让起初尚有顾虑,不敢忘乎所以,激战到酣畅处已是连对手身份都抛至九霄云外,接招拆招,趁势反击已占去他全部精力。他虽说只是称雄于南越,但到底也是一方霸主,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的喜悦,早已多年不遇。
正斗得难分难解,无奈侍立一旁的魏头领终于忍无可忍,他并未出手,只是怒喝一声:“赵让!赵静笃!”
赵让如梦初醒,本是绽放若莲花的刀法霎时枯萎,李朗见状大惊,收势不及,长剑如毒蛇吐信,饶是他反应极快,即刻偏了准头,仍是听得一声闷响,直穿赵让左肩胛而过。
李朗抽剑掷地,伸手猛一揽,将赵让环入怀中,眼见受创处鲜血汩汩涌出,心急如焚,不由分手便伸手撕开赵让胸前衣物,以查伤势。
孰料这一见之下,他全然怔愣。
多年前初见之日,李朗为感激赵让相救之恩,而赠予他的那块玉佩,正稳稳当当地悬挂在赵让的胸前。
绝不会认错,那玉,那上方大篆所刻的“御赏”二字。
赵让看李朗神态有异,已知他见着此玉,再遮掩却是不能,一时百感交集,仿佛不能为人道的心事被人勘破,恼羞成怒下不管不顾,猛把李朗推开,跌在地上,出手封穴止血后,捂着伤口,不能成言。
若问他为何将此玉细心珍藏,理由自然不是他能识破天机,早料到会有今日。
正如李朗一直记得那奋不顾身为他出头的少年武士,赵让也难以忘怀身份尊贵却受尽欺凌的小皇子,知恩图报的虽说只是一总角稚龄儿,他仍是从中看出仁义之心。
为君者,最贵在柔,待子民如慈母怜惜儿女,有教无怨,如若不能,便当重仁重义,不求爱怜疼惜,但求对百姓不虐不暴——若小皇子能为天子,该有多好?
愿为他的马前卒,助他顺应天道,成一代人君,重收归中原,为天下王。
这曾是赵让少年时最真最切却也最荒唐的念想。
叵耐总归是痴心妄想,两人自那日匆匆一会,从此南辕北辙,再相会时,境遇已判若云泥。
一时间厅堂内寂静无声,赵让心知李朗盯着自己,必是在琢磨他将这玉随身佩戴的用意,有那么一念之间,他想过利用此物,求得李朗的念旧哀怜,以救出妻妹——
然则念头转过,话到嘴边竟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得口,赵让生怕妻妹落到李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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