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关宏宇不说话了,他若有所思地给自己又倒了点儿格兰菲迪,抿了两口放下杯子,双眼便亮晶晶地盯着刘音,直把个见多识广的酒吧老板娘看得汗毛倒竖,连声问他:“你又怎么了?”关宏宇也不回答,只把杯底在台面上轻轻磕着,半响突然冒出句:“咱俩在长春打的赌还算数吗?”大约是醒得太早,刘音脑子里全是浆糊,愣没记起他指哪件事儿,抬眼却见对面那家伙一脸郑重其事,声音无比干脆地提醒她说:“你追我哥。”
刘音想现在给面镜子,她都能照见自己脸上写着四个大字:你有病吧。心说大千世界如此美妙,要我一风华正茂的美女子去上赶子追那性冷淡,我是得有多想不开!再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咱们这么纯洁的战友情,你大清早的跟我唱哪儿出呢!老板娘为人敞亮,答得也相当爽快,当下翻个白眼,连送好几句“滚滚滚”,便掉头回里屋补觉去了。
彼时高亚楠正抱着小饕餮在医院探病。关宏峰的状态仍不算太好,伤口愈合慢,人不能起身也不能正常进食,仅靠静脉营养和少量流食补充能量。术后低烧更像慢刀子似的,持续消耗着本就不多的体力,有时面对面说不上几句话,人便昏昏沉沉地没了回应。刚开始关宏宇紧张得不行,所幸高亚楠本身就是半个医生,找来病情记录看过,确实没什么问题,就得靠关宏峰自己养着,慢慢恢复,但比最初那些日子,总归是要好得太多。
小饕餮还不懂事,看见大伯就兴奋得要命,咿咿呀呀地伸着藕节般白白嫩嫩的小胳膊,非要关宏峰抱抱才行。快周岁的宝宝虽说不沉可也不轻,高亚楠哪敢真让他上身,只好任劳任怨地把他抱到床前,让关宏峰摸摸。关宏峰的手比常温略低,触在婴儿柔嫩的肌肤上,渗着些微凉意,小饕餮被逗得咯咯笑,伸手便去勾他大伯软乎乎的下巴,看得高亚楠又气又笑,连道当真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崽儿,小小年纪就知道怎么撩人了。
关宏峰神色少见的柔软,直看着小饕餮玩累了,趴在妈妈怀里睡去,才又重新打起精神看向高亚楠。屋里陷入短暂的安静,他张了张口,目光说不出的落寞:“亚楠,这些天难为你了。回头我说说宏宇,哪有成天不着家,净赖在哥那儿的。”关宏峰向来是不愿麻烦人的脾气,高亚楠料到他会过意不去,却没想能这么见外,当时就急了:“大哥,都是一家人,你这说什么呢!”急完才记起对面是重伤员,不好随便怼他,又软下声劝,“你伤还没好,身边得有人照顾,再说小饕餮有刘音帮忙看,别瞧她跳脱,可比我会哄孩子!”
高亚楠说的确是实情,关宏峰没再接话,长久的沉默让他神智有些昏沉,隐约感觉对方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给自己掖了掖被角,似乎坐了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小饕餮离开了。床边又站了个人,不是关宏宇或者周巡,关宏峰费力睁开眼,却是刘音背影素素净净地站在床头,正往花瓶里更换新鲜花束。听人醒了,她扭头看了眼,转身继续摆弄着花草,说道:“jeery早上来找我了,我说你可真行,都这样了还能把人心戳成筛子。”
关宏峰伤在身上,脑子可没糊涂,听她这话早把事情猜出个大概,神色暗了暗,开口却只道:“给你添麻烦了。”刘音本想激人说句真心话,哪料想关宏峰竟然回她这么句,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差点儿没被硬生生噎死。她在心里扶额叹了声气,嘴上可半点儿都没留情:“得了,你哥俩麻烦我的次数还少么,这时候知道客气了!”说着顿了顿,到底忍不住数落道,“关宏峰,我就算替关宏宇问你了,说句关心有那么难么?”
回答她的是双比夜色还要深沉难测的眼,关宏峰没有出声。刘音心说愁死我了,撂下手里插了半边造型的花样,一副横刀立马的架势在他床前坐下:“关宏峰,我得跟你好好谈谈。”说完也不管关宏峰同不同意,径自开始摆事实讲道理,“虽说我比你们哥俩小了几岁,咳,十岁吧,但好歹开家酒吧每天形形□□的人也,嗯,活着的正常人也见了不少……”
刘音的知心大姐姐讲座开了头便刹不住尾,几乎从娘胎到现在、从个人到社会、从心理到行为挨样分析个遍,也幸亏关宏峰住的是单间病房,才不至于让其他人群起而轰之。太阳慢慢爬上头顶,刘音低头看了眼表,估计这时间高亚楠已经赶到酒吧收拾完关宏宇,快要踹他回来接班了,这才最后清清嗓子,言简意赅地归纳:“总之你吃着人间的烟火,就总需要人帮,也需要让别人知道他们被你需要,你又不是神,说点儿掏心窝的话不丢人。”
窗外是个大晴天,阳光正像碎金似的洒进屋里。关宏峰眼里洇了层水,乌黑光亮得犹如点漆。刘音心说自己的谆谆教诲看样起了作用,大功告成般长舒口气,拍着那人被子趁热打铁:“就从现在开始吧,先对我表达两句试试?没关系,想说什么都行!”刘音目光太过热切,关宏峰看着她迟疑了下,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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