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手下回来向他禀告,说是雷司狱主办此案,此案的人犯还没全部捉拿归案,也未取得口供,故而没有上报知府大人。
霍中恺作为苏州府的通判,不论是对民事还是刑事案件都有知情和检查权,所以,他派人立即去找雷司狱,让他把这一案件的卷宗带来给自己看,以及接受自己的询问。
雷司狱那个时候正在让手下恐吓伍掌柜,让他招认是受东家沈婉指使,才跟倭人接触,卖了价值上千两的银子的绸缎给倭人。
伍掌柜紧紧地闭着嘴,当然是不肯承认是沈婉指使他卖绸缎给所谓的倭人。之前他就一再申辩,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来沈记绸缎庄买绸缎的人是倭人,更不可能认识那倭人。
雷司狱却奸笑道:“你以为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那倭人可是招认了认识你东家,也认识你,你们都晓得他是倭人,只不过你们为了赚银子,就昧着良心,将朝廷的不许通倭的国法抛诸脑后。”
“那倭人在何处,我倒想与他当面对质,揭穿他的谎话!”
“别慌,到时候你跟你东家会在公堂上与这倭人见面的。”
伍掌柜见他这样说,就猜他是想取得自己的口供,抓了东家沈婉来,再一起送到知府大人跟前,到时候他们就算跟那所谓的倭人对质,也会因为有口供在先,对他跟东家沈婉不利。
这些衙门里的属吏办这种案子,十个有九个都是为了钱财,剩下的一个想要凭借这种案子升官。
伍掌柜便试探着对雷司狱说:“我原是苏州陶记绸缎庄的掌柜,我家老爷派我去帮故旧之女开绸缎铺子,大人若肯宽宥一二,我家老爷必定感激不尽的……”
他特意在说出感激不尽这四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雷司狱不可能听不出来什么意思。
要是一般想要凭借这种案子讹诈的官吏,肯定就会接着伍掌柜的话,说倒是可以商量下。
没想到雷司狱却勃然大怒,给了伍掌柜一记耳光,说自己是为朝廷办事的廉洁官吏,伍掌柜这种奸商竟想收买自己,简直可恶。
伍掌柜被打之后立即明白这官司怕是没那么简单,定然是有人设计陷害,并抢先一步买通雷司狱,这个雷司狱才是这副嘴脸。
现在他也只能硬撑着不招供,不给雷司狱确实的证据去抓东家沈婉了。他希望自己可以尽量拖延,好让外面的东家沈婉想办法让自己从这桩通倭的官司里面脱身。
雷司狱见武掌柜不吭声了,便狠狠地说:“你不招是吧,我会让兄弟们砸开你的嘴,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们的铁锤硬。”
说完,他挥手让手下的狱卒拿上来一把铁锤,让他们拿铁锤去砸伍掌柜的嘴。
平常人谁受得了铁锤砸嘴,只要一下,就可以砸下来几颗牙。
伍掌柜见状,心里也是害怕起来,虽然他早就有准备,预料着自己不配合雷司狱招供,一定会受刑。
咬紧牙关,正打算拼着一口牙被砸掉也不开口的伍掌柜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下一刻凶神恶煞的狱卒手里的铁锤并没有落下。
只见牢房外面来了两个衣帽整齐的官府属吏,让雷司狱带着沈记绸缎庄通倭的卷宗走一趟,去见什么霍通判。
那雷时狱听了来人的话,脸色突变,显得有些慌张。
他向着来人哈腰,说这就带着卷宗过去,他手下的狱卒听说通判大人过问此案,也不敢贸然动手了,退到一边。
伍掌柜就此躲过一劫,他睁开眼,感激地看向牢房外的两位属吏,大声说自己是冤枉的,沈记绸缎庄被人陷害牵连到这桩通倭的官司里面,还请青天大老爷明察此案,还清白于自己以及沈记绸缎庄。
两位属吏中的其中一人听了便说:“我们通判大人过问此案,必定会查清此案,不使无辜之人蒙冤的。”
之后,雷司狱捧着这件通倭官司的卷宗,跟在那两个霍通判手下的属吏去见顶头上司霍中恺。
霍中恺看过卷宗之后,认为此案疑点太多,首先就是那倭人身份的认定,因为卷宗上说,这个叫做骆开元的四十四岁男子在大明住了二十年,如今被一个叫刁七的人揭发是倭人。
可是这个刁七才二十三岁,他又是怎么知道骆开元的倭人身份的。
隆庆二年之前,大明有几十年闭关,骆开元不可能买绸缎运去外洋倭国赚钱。要是他是倭人,肯定会紧紧捂住自己的倭人身份,以别的谋生手段讨生活,二十三岁的刁七跟骆开元并不认识,他又是如何探听出骆开元的倭人身份的?
看着卷宗上,只是因为刁七来府衙揭发举报,雷司狱就派手下人去把骆开元抓了。那么,刁七的话属实吗?卷宗里面没有相关的一个字的说明。这就属于偏听偏信了,极容易造成冤案。
至于骆开元的口供里面说,他跟沈记绸缎庄的伍掌柜,以及东家沈婉都认识。这句话没什么问题,一个去沈记绸缎庄买大批的绸缎去外洋贩卖的人,多少跟伍掌柜和沈婉打过交道,说过话,或者见过面。
但是紧接着,他说伍掌柜和沈婉知道他是倭人,为了赚钱,才把大批的绸缎卖给他,这话就有问题了。
试问,有哪个真正的倭人在买绸缎的时候会跟对方说自己是倭人。
可这个骆开元却主动让伍掌柜和沈婉得知,这不是太不合常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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