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今天寝室竟然没人。”江韶打开桌子上的电脑,压低声音说:“正好,我们今天看部鬼片吧。”
“看鬼片你找徐承啊。”燕时玉从柜子里把不久前舅舅送的砚台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又捣鼓出了一沓宣纸,找了本颜帖练起了字。
江韶正在网上找着资源,偏头看见燕时玉正襟危坐地拿着毛笔,颇为诧异地嘿了一声,“你还会写毛笔字啊,以前怎么没见你写过。”
“唔。”燕时玉一顿,“我舅是做古玩生意的,过年过节偶尔送我们小辈点文房四宝,我也就瞎写。”江韶点了点头,他对书法也不懂,就随口问一句。
“叮”地一声,那厢恐怖片已经下好了,江韶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其实哆嗦地不行,在房里踱了半天,还是打开微信喊徐承回来一起看。
很快徐承就回了条语音回来,说是在健身房做动感单车呢,估摸着要半小时之后才往回赶。江韶也不急,就在寝室晃悠着等他回来,这丁点儿大的寝室,晃悠着晃悠着就晃到了燕时玉旁边,“你这砚台挺特别呀,颜色这么艳。”
“嗯,朱砂砚,据说辟邪的。”
眼前的砚台成色朱红,四面雕着小鱼,鱼目浑圆,底部刻“定慧”二字。
燕时玉搁下笔,将砚台和宣纸仔细收了,和江韶闲侃了几句新出的手游和学年论文的选题,正说到去年有个奇葩选了文体学理论做课题,就瞧见徐承一手拿着毛巾站在门口,头发湿答答的往下滴水。
“怎么,找我看啥电影?”
江韶嘿嘿笑着,殷勤地递给他一听可乐,道:“国产片,不恐怖。”
徐承是恐怖片发烧友,泰国日本美国的各国鬼片如数家珍,大一的时候特别喜欢半夜躲在被窝里戴耳机看鬼片,大二以后大概是课业逐渐繁重,已经好久没见他看电影消遣了。
此时见平日素来胆小的连悬疑片都不敢看的江韶主动邀请,顿时来了兴趣,顺手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接过可乐喝了一口,便探头去看电影简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也看鬼片了?先说好了啊,僵尸片我可不看。”
“不是僵尸片。”江韶把简介往下拉了拉,跳过了演员介绍,“好像讲的是古代一个秀才进京赶考,考取探花以后横死的故事。”
“古早狗血剧情。”燕时玉凑过来瞥了一眼,兴趣缺缺地拿盆出去洗漱,“你们小声点,我上床躺着了。”
燕时玉洗漱完回来的时候,江韶跟徐承两人头上裹着不知道哪来的毯子,江韶用手捂着眼睛,留了一条缝,一脸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燕时玉正往床上爬,突然听见江韶猛地“啊啊啊啊”鬼哭狼嚎地尖叫一声,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恰好对上画面里的探花,一袭深色衣袍净是血污,眼里怨恨铺天盖地,像是要马上融着血泪夺眶而出。燕时玉隔着屏幕与他对视,只觉他眼里的怨毒要化为实体,像一条条狡猾的蛇,嘴里的毒液蓄势待发,只要被他盯上,没有猎物能够逃脱。
燕时玉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像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他迅速地爬上床,把被子拉住盖过头顶,温暖的棉絮总是能隔离一切或阴冷或燥热的情绪,是缺乏安全感的人无上的救星。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另外两个室友也回来了,江韶和徐承关了电脑,大家都陆续出门洗漱,燕时玉带着眼罩,迷迷糊糊中感觉熄了灯,江韶好像还跟徐承讨论了几句电影的情节,嘟嘟哝哝地听不真切。
九月的b市天气仍是闷热,寝室狭小又封闭的空间更是将青年人的阳气聚集在了一起,把他们热得像是烤架上的肉串,在深夜仿佛冒着刺啦刺啦的热气。燕时玉热得掀了被子,听见空调仍在正常运转发出低低的声响,皱着眉头不耐地把半边身子都贴在墙上汲取来自钢筋水泥的森冷寒意,后背却仍是热得冒汗,翻来覆去地烙了十几个饼了也睡不踏实。恍惚间感觉又对上了电影里那个探花的眼睛,顿时周遭的热气如潮水一般退得一干二净。
梦里他挤在道路两旁围观的人群中,仰慕地看着高中进士的考生骑着高头大马,当街而过。似是冥冥有所感,他一抬眼,正巧对上那行人中的一位,他穿着深色蓝罗袍,帽上簪翠叶绒花,容色昳丽,眼角点着一粒泪痣,燕时玉不认识官制服饰,只无端得觉得这是位探花。探花郎目光流水似的淌过他,泪痣以灼人的阳光作佐料竟巧妙地把九分清高和一丝媚态揉搓在一起,真真是韫玉怀珠之霞冠,傲霜斗雪之松柏也。
燕时玉只觉呼吸之间,他仍是被一群人裹挟着,只是眼前不再是锦衣良马的官道,而是血污满地的刑场。
刽子手赤着上身,穿着深色的系腿裤,虬曲的络腮胡爬满了半边脸,右边上吊的三角眼被一道累年的疤痕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自此与他前面的一排头颅一样阴阳相隔。
“没想到这文老贼竟然与那夷人私通,呸。”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如此皇恩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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