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好冷,趴在你背上,被你背回来的时候,一路上我都在想,等以后我长大了,一定要这么背着你走一次——”
蔚岚没说话,她模糊想起很多年那个瘦弱的孩子来,她将他从雪里刨出来,将他带回来。
她护着他长大,她也曾经以为,她会这样护他一辈子。
“你记不记得,你十四岁那年生日,是咱们一起过的。那天我本来打算给你做一碗面,结果突然就有敌袭,那次我受了伤,你把我提在马上扛回来,回来面都烂了,我同你说是张哥做的,其实是我做的。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把面吃干净了。我有时候就告诉自己,你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吃干净。有时候又不敢确定,你到底知不知道。”
“还有那一次,你带我去屠苏城外山顶上看桃花,那天你坐在树上睡了,我就在树下看你看了一个下午,你睡太熟跌下来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能立刻抱住你,我告诉你是我动作快,其实不是,只是我看了你一个下午没挪过眼,所以你一落下来,我就能把你接在怀里。”
“还有杀狄杰王那一战……”
桓衡絮絮叨叨,把年少时的事都说了一遍。
少年相识,南下相随,盛京求学,避祸北归。
他人生里最美好的时光,都与她相伴相依,所以骤然失去,他如燕雀离枝,惶恐无措。他拼了命想要再次拥有她,为此不顾一切,却又在彻底失去的片刻才知道,只要这个人好好活着,这个人活得幸福欢乐,哪怕只是将他将他当做弟弟,也已经足够。
他该知足的。
人生哪里有尽善尽美,是他强求太多。
失去就就是失去了,不能回头就是不能回头,分别就是分别,错过就是错过。
从来没有一件事没有缘由,所以不该强求。
他将蔚岚背到帐篷门口,染墨惊呼着过来招呼蔚岚,他看着蔚岚被人抱走,终于一头扎到地上。
这一段路,终于是,走完了。
蔚岚迷糊着醒过来时,房间里只有染墨。染墨见她醒过来,着急道:“世子,你还好吗?”
“子臣……”蔚岚沙哑出声,染墨连忙扶起她道:“世子您别担心,姑爷如今稳定下来了,林大夫说已经没事了。”
“稳定下来了?”蔚岚微微一愣,最初见着谢子臣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谢子臣是必死的。染墨给她倒了水,安抚道:“林大夫说辛亏没有移动谢大人,伤口保护得很好,现在稳定下……”
话没说完,蔚岚就从床上冲了下去,染墨赶紧追上去,看见蔚岚出门就抓着人问:“谢子臣呢?谢子臣在哪里?!”
“世子,这里!”隔壁帐篷的谢铜出来,抬起帘子,大喊了一声。
蔚岚立刻跑了过去,她长发散披,跑得跌跌撞撞,一路冲到帐篷里,就看见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的谢子臣。
他面色苍白,伤口刚刚被缝合好,蔚岚站在门口,一时居然不敢动弹。
她呆呆看着那昏迷不醒的人,好久后,才颤抖着身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睡着了,一贯阴冷沉稳的面容在睡着后,带了几分孩子气的天真。
她跪在他面前,伸手将他的手交握在一起,抵到额头上,身体微微颤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他……没事……”
“夫人放心,”一贯从容的蔚岚都成了这样子,谢铜不免有了几分心疼,柔和了声音道:“林大夫说好好养着,就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蔚岚不断点着头,握紧了他的手,仿佛用此来支撑自己:“那就好……”
前方战事结束时,另一边,魏熊靠在容华边上,一言不发。
他一直没睡过觉,因为就算是打个盹的时间,可能也会被容华逃跑。在这十万人的包围下,失去了容华,他就失去了所有的依仗。
他没睡,容华也没睡,一直不太好的身子,完全就撑不住了。
司南每天让人送药到帐篷里来,魏熊不让人进帐篷,只有司南允许每天进来一次,确认容华安好。
等到第七天,前方狄杰战败的消息传来,司南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崔杰和魏熊猛地起身,魏熊提着容华挡在身前,双眼全是血丝,死死盯着容华。
“殿下……”司南满脸焦急,欲言又止。容华立刻便明白了,盛京几日未破,蔚岚又上了前线,败局几乎是从那一刻就注定了。
好在他及时撤军,最大程度保住了在盛京这部分人马,如今在外不足五千人,司南再待下去,也会有危险。
于是他叹息出声,同司南道:“你走吧。”
“殿下!”
“走!”容华睁开眼,满眼冷漠:“回狄杰去。”
“那你……”
“我无所谓。”容华冷笑出声:“魏小公子如今还不打算杀我,不是吗?”
“殿下想太多了,杀了殿下,对在下百利而无一害。”魏熊勾起嘴角,声音有些漂浮,熬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些熬不住了,容华该吃吃该睡睡,他却是拼了命熬着的。
容华知道此刻必须撤退了,不然那五千人是小,可司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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