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昀肃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书签,笑了句:“你倒会看人。”
“自打遇见你……”邢纪衡往前探了探身,握上安昀肃搭在桌上的手,“我这辈子就只看你了。”
要搁往常,听了这种话,安昀肃即便心里受用,面上也总会难为情地嗔上两句,可今天却没有,许是因为这些旧东西让两人都难得陷入了回忆,他抿嘴笑了笑,指着铁盒对邢纪衡道:“把下头的相片拿出来看看。”
这一晚,两人始终沉浸在过往岁月里,一边翻看相片,一边回忆着每个定格瞬间的他与他——每一幕都清晰得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可一晃就过了三十多年,那时候的两个人,谁都没敢想过他们会有今天。
一路携手走来,除了渐白的头发跟眼角的皱纹,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尤其是那颗想要跟对方一起生活下去的心,一刻也未曾变过。
转过年来的一九七六年,是新中国历史上大事频出的一年。元旦刚过完一个礼拜,广播里就传来了周总.理去世的噩耗,举国悲痛。半年过后的七月二十八日,又发生了建国以来最令人震惊的一场天灾——唐山大地震。
津城距唐山仅一百多公里,震感明显,郊县跟中心城区均受灾严重,整座城市仿佛一夜之间矮了一截儿。
那天或许一切都是有预兆的,凌晨一点半,窗外暴雨大作,而后断断续续地一直持续到三点多。天空黑压压地泛着红光,快四点的时候,苏倾奕突然醒了——文.革初期“劳改队”的那段经历,让他养成了睡觉轻的习惯,有人咳嗽一声都能立刻惊醒——屋里黑咕隆咚的,他一时也看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只听见屋顶传来好似下冰雹一样的声音,还来不及琢磨,下一秒整个人几乎从床上被抛了起来。
这么大动静贺远自然也被折腾醒了,房子开始剧烈摇晃,满屋的东西滚落一地,床对面的立柜也像要迎面拍下来一样。
“地震了!”贺远马上起身拉着苏倾奕往屋外跑。
两人都光着脚,鞋早不知道被震到哪儿去了,跌跌撞撞跑到门口,眼看门框都被挤变了形,使劲拉了好几下才拽开。
一只脚刚迈出屋门,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胡同里却是一下炸开了锅——刚才都睡得迷迷糊糊,这会儿才一窝蜂地往外头跑。
贺远也赶紧拽着苏倾奕往院门口跑,跑得急了,苏倾奕不知踩了什么,左脚不小心给扭了一下。贺远也顾不上别人怎么看,当即把他背了起来,随着人流一直跑到了大马路上,才算是缓下口气。
由于正值暑天,又是半夜,街上的人是什么打扮的都有,有光着膀子的,有穿着睡衣的,还有裹着被单的年轻姑娘和光着屁股的小孩儿。人人脸上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脚怎么样了?”这么一震,电路也中断了,路灯早都灭了,贺远把苏倾奕放到地上,蹲下.身费力地想察看他的脚踝。
“好像有点肿。”苏倾奕摸了两下,忍不住“嘶”了声,又满脸无奈地朝贺远道,“你说你都四十多了,又不是二十,还说背就背……也不怕咱俩一块儿摔了。”
“跑这两步不至于的,”贺远坐到苏倾奕身边,喘着气笑了句,“再说我去哪儿也不能把你落下啊。”
提心吊胆地一直挨到天亮,街上的人越聚越多。上午十点多,又迎来了一次强烈的余震,这下子更没人敢回家了。各家各户都在空旷地带、公园广场和宽敞的马路边搭起了临建棚。贺远这些年也带过不少徒弟,从厂里叫来两拨青工帮忙,一拨帮自己家干,一拨去了周松民那头。
周松民年纪大了,已经干不了什么体力活儿了,去的几个青工还真帮了不少忙。他们把临建棚跟安昀肃家的搭在了一处,好相互有个照应。
这头受灾的人们在劫后余生的惊恐中组织自救,那头苏思远从一听见广播消息的那刻便坐不住了,当天就奔了镇上,给苏倾奕的学校跟贺远厂里分别打电话。可津城电力通讯设施被毁严重,电话自然是没能打通,心急如焚地连跑了好几天,这天下午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反应,可苏倾奕的学校一直处于占线状态,他又给贺远厂里打,也没找着人。天气本来就热,苏思远杵在电话旁边更是急得一脑门儿汗。
这个当口,身后传来了一个很柔和的女声:“同学,请问你电话打完了么?”
苏思远愣愣地回了下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那人道:“苏……你是苏思远么?”
苏思远一脸惊诧:“你认识我?”
“我是苏叶。”
“啊?”苏思远更惊讶了,先前他因为只听苏世琛提过一句大致地点,来这边快一年了,一直也没能打听到这个堂姐具体在哪儿,没想到这回却是如此机缘巧合地碰上了。
苏叶看他傻愣愣地张嘴盯着自己,笑着解释了句:“你跟叔叔长得还真像。”
“我天,这也太巧了……”苏思远忍不住直摇头,空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啊对,你要打电话是吧?你先打,打完再说。”
“行,你稍等一下。”
苏思远在周围遛达了十来分钟,苏叶回来了,问他:“你刚才是给叔叔打电话么?”地震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苏思远皱眉叹了口气:“没打通。”
“别太着急了,应该没事,”苏叶只能安慰他,“可能是在忙没接到,待会儿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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