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维乃文人出身,虽说年轻时有曾“附庸风雅”习过一段剑术,不过他的资质原来就不比那些可以出将入相、文武兼修的人才们,更别说一朝高官厚禄,声色犬马多年,把文人风气都消耗于酒色财欲,如今酒囊饭袋四字恰最写照,以他的目力,自是不能看清夜色冷月下,自前侧半人高荒草夹道上,快马疾驰而来那些人的眉目长相。
他是被马蹄阵阵吸引了注意,不防来人却刚好在藏身这棵树下不远吁停坐骑,原来就在毛维及那shashou藏身不远,陌边林外,竟还藏着一群约有四、五十人,听闻马蹄远远震响,一支火把亮出,提醒来人于此见会。
渐渐有更多火把亮起,好些人的面貌在火光下依稀可辨,毛维只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受蜀王府使者之令,助其将家眷乔装偷出晋阳城,安排往那幽僻之处的武士,毛维顿时兴奋起来,以为底下的人是他的救星,奈何叫唤不出,身子刚一扭动,便感觉那把利匕又再抵在了后腰上。
“如何,可寻获毛维?”
这嗓音太过熟悉,毛维定睛一看,又再辨识出一个熟人,可不就是蜀王府使者?
“毛维未到约定之地,似乎便遭遇伏杀,我们在晋阳城外十里附近,寻获几具尸首,其中一具,正是毛趋。”
毛维这时懊悔不已,当初使者欲留人手护卫他与毛趋出城,他却谨慎太过,拒绝这一提议,只约好城外三十里处碰面,再随接应者前往家眷藏匿之处,哪里能想到出城不久便遇伏杀,他倚为心腹的几个护卫,根本便不是那些刺客的对手。
他听见使者也是懊恼不已:“原该留下尔等几人暗中监视毛维,但因广阳事件,我却担心尔等志能便再被晋王妃逮获,为谨慎起见,不敢让尔等久留城中。”忽然语气一变,阴沉下去:“毛维遇害,也省得我们再动手,但我总觉心中不安,究竟是谁想要毛维性命,此人对毛维行踪了如指掌,难道早已洞悉我方计划,那么这处地方,恐怕是瞒不过那人耳目。”
该使者不过是蜀王僚客谋士之一,其实原不擅长暗杀行动,志能便到底更加专业,但听他说道:“毛维应是被对方活捉,并不见其尸首,晋阳城中有谁还会关注毛维一家行踪?必然便是晋王妃!”
使者大惊失色:“毛维若被晋王妃逮获,岂非莫大隐患?”
“眼下情势,已不容再多耽搁了,还请先生立作决断,我等才好奉令而行。”
“阁下倒是善于推脱责任。”使者极其不满。
“蜀王殿下只交待我等,听从先生指令。”志能便顶撞回去。
使者无奈,沉思一阵,忽道:“不会是晋王妃,倘若是晋王妃何必在城外设伏,早在我与毛维接触抑或你等暗护其家眷出城时便能抓个罪证确凿,就算想将我等一网打尽,此时便不该如此风平浪静了!事情既生变故,我们不可再晋阳滞留,毛维不知所踪,其家眷却不能放过,立时行动,撤离晋阳,至于今后之事,只好回明殿下再作打算。”
毛维听完这番话,已是肝胆俱裂,此时此刻他彻底明白,从来没有生路,他早已步入死局。
惊恐莫名兼万念俱灰,毛维眼睁睁看着一场残酷的杀戮展开,很长一段时间他呆怔着仿若一个局外人,他听见第一声惨叫似乎来自长孙,应是见已过约定时间,自己却迟迟未到此处,原就焦急,再闻马蹄阵阵,忍不住出门察看动静,却被shashou一刀劈下,魂断当场。
惨叫声相继响起,夹杂着女人们的惊呼,孩子们的哭喊,阴森的夜色不见刀光剑影,毛维其实并不见一滴鲜血,他听见惨叫也好惊呼也罢渐次无声,最后连哭喊也戛然而止,短短一刻,恢复寂静,短短一刻,家破人亡。
直到火光蹿起,开始熊熊吞噬这一场杀戮的痕迹,sharen放火这出大戏落下帷幕,毛维似乎才终于意识到他不是一个无关的看客,穷尽此生,他辛辛苦苦营造的一切将要被这场大火吞噬,并且一败涂地永远无望东山再起,他无时无刻不在幻想跻身京兆十望,却是走到断子绝孙的结局,此时此刻,就算再冷酷的人也会悲痛欲绝,就算再懦弱的人也会发指眦裂!
虽说穴道被制,毛维依然不能吼喊出声,只能发出哑哑低喝,有若野兽悲鸣,他再也不顾腰后有利匕相逼,不顾悬险高危,他只想扑向那场让他绝望的大火,似乎如此就能挽回一切。
挟制着他的刺客却终于出手,再次往他的脖子后劈一掌刀……
毛维再度清醒时,发觉自己躺卧在一张矮床上,屋顶裸露的横梁下,浮尘漫舒斜照,似乎一切归于静谧安好,但他甚至不用回忆,昏厥前目睹的惨烈自然复苏,他先是茫然,然后开始悲愤的擂床,他的嗓子已经不再哑涩了,他可以高声叫骂,可仅仅只是数声之后,毛维便没有了叫嚣的冲动,他又恢复了茫然与麻木,冷眼看着刺客送入的饮食,他便想饱食这最后一餐,莫如便与家人团聚幽冥。
这样的人世,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念不舍了。
可是饱餐之后,毛维找遍了这间简陋的处所,竟没有一件让他能够杀死自己的凶器,他想到咬舌,牙齿却使终无法狠狠用力,他想触壁,又觉浑身乏力似乎无法把自己撞死,他想悬梁,却又够不着那高高的横梁。
最可行的方法,便是拒绝饮食,效仿绛侯闭食自尽。
然而毛维不是周亚夫,当他终于忍不住口干,捧水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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