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便收敛了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薛成化, 眼中含着一丝不屑的怜悯。
此人眼中,只有阴谋,毫无人性, 既是如此,他也无需固守什么道义了。
穆崇玉转身出了牢狱,不再回眸。
穆崇玉走后,沈青、施旭立即受了谕令,到得狱中同典狱长一齐将刑罚用具搬到了牢中三人——薛成化并他的两个副将面前。目的只有一个:严刑审问。
薛成化如何命令官兵践踏百姓农田,草菅人命,欺辱妇女,都一一问了出来,还有当年江东大旱之时,和多少官员有过勾结,从中获得多少渔利,又是如何将自己的势力渗入到宫闱之中,安排了多少耳目,才使得穆崇玉能够听到外面的风声,又能够在薛景泓的眼皮底下逃了出来……如此种种,皆形成认罪文书,逼着薛成化按下手印。
唯有一事,薛成化誓死不肯供认,那就是谋逆之罪。
这当然可以理解。在薛成化的眼里,其他的罪名,认了也无非落得一个虐待百姓的横行霸道之罪,可这谋逆一事,一旦认了,非但他自己,他的整个家宅,他的妻儿,都将死于非命。
不过除此之外,他们还获得了一个意外收获。薛成化的一个副将,抵挡不了严刑拷打之苦,把他们之后的谋划招了出来——薛成化的援军即将到达。
这援军不是别人,正是一个老相识:穆渊。
五万大军正在穆渊的带领下朝豫州行进。
穆崇玉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沉郁如水。从前的他,万万想不到穆渊会和北渝朝廷勾结在一起。
穆渊纵然有不臣之心,纵然两面三刀,手腕狠辣,可他怎能和杀我族类的北渝人一同共事呢?
穆崇玉在深夜下昏黄的灯影中反复思索,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接触背后的那个答案。恍恍惚惚,直到天明。
事已至此,他再犹豫,再纠结,都无济于事了。他必须要坚持,带领全城的一万军士、几十万百姓把豫州坚守下去。
*
天大亮,一封密信从豫州发出,被千里加急送到了邹淳的驻地,请求援军。与此同时,薛景泓也收到了穆崇玉的信,把这十多日来发生的一切都讲得一清二楚。
而彼时的豫州城门外,却发生了一件令人哗然的大事。
北渝正统的怀亲王、此次领兵南下剿灭叛贼的薛成化,竟被人绑在了城墙上,衣襟混乱,面容憔悴,似有伤痕,仿佛糟了虐待,精神萎靡。唯有一双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睥睨着不远处驻足的,守卫着的城门守军。
豫州百姓听闻了这桩奇事,有不怕死的,大着胆子跑出城门去看,回来后便摇头晃脑啧啧称奇,也有谓大快人心的。
穆崇玉听到手下来报消息,满意点头。
他相信,薛成化被严刑欺辱,乃至绑在城门口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冒着危险前来营救。
他很期待看到穆渊的面孔。
穆崇玉淡淡道:“传令下去,一旦打探到穆渊大军前来,便立即放松守卫,减少城外兵力,露出破绽,叫他们把薛成化劫走也无甚大碍。”
*
此时的穆渊日夜兼程,已经离豫州仅剩数十里之遥了。
可等待他的,却不是薛成化大军所向披靡的消息,而是与之相反。豫州城池坚固,稳若金汤,薛成化的营帐却遭人夜袭,不但损兵折将,现在薛成化居然还被俘虏过去。
那三万大军已损掉一万,剩下的两万也是群龙无首,军心涣散。
穆渊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他连夜派人打探,果然见到了被挂在城门口的薛成化!
他一时又惊又怒,只觉自己受了诓骗,被诓至此处,可再一深想,又镇定下来。
薛成化不会如此无用,被人生擒,只能说明敌方的谋略太过精深。
他猛地抬头看向豫州城方向,心下微颤。那里面真的是他的那个侄儿在筹谋么?
穆崇玉竟已成长到如此地步。
穆渊的脸阴沉下来,眸色晦暗了几分。
这就是他养虎为患的后果。看来此次必要将穆崇玉除去,否则遗患无穷。
穆渊派了十名身形矫健的高手着夜行衣,于三更之时,趁其守备松弛,登上城门,悄悄劫走了薛成化。两人彻夜长谈,重新制定了百般计谋,势必要攻下豫州,以捉拿叛贼的大义将穆崇玉擒于刀下。到那个时候,所有心存复国妄念的南燕人要么心灰意懒,要么仇恨于心,丧失理智,无论如何,都将成为两人坐收渔利的大好时机。
有共同的目标,接下来的一切就好办了。
一天时间,两人重整了队伍,稳定了军心,把薛成化的两万兵马并入穆渊的五万大军之中,划三万归薛成化统领,预备集中攻打豫州城的西北、正北、东北三门,四万归穆渊统领,集中攻打正西、西南、正南、东南、正东五门,预计翌日一早,正式发动总.攻。
穆崇玉是在清晨的第一缕晨光中醒来的。实际上,这一年来他从未沉睡过,夜夜熬到灯枯,日日与晨光一同醒来。
此刻时间尚早,外面安静得连鸟儿的啁啾声都不闻。穆崇玉却知晓,今日必不会平静。
前夜薛成化被劫走,穆渊大军已至,真正的战火马上就要烧到了眼前。
对方有整整七万大军,可是己方却只有一万五。邹淳的援军还要三天才能赶到。
三天时间,可以想象战局会有多么惨烈。
穆崇玉洗漱完毕,起身去取自己的长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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