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羯男人在发出一声闷笑的瞬间肋骨传来突兀的疼痛,他用余光扫去,是一柄狼头短刀,一半的刀锋已没入了他的身体。
“北漠武士的身上从不会只带一把刀。”宋明晏低声道。
阿拉扎的闷笑转为大笑,他连说了几个好字,发狠往后退了数步,刀刃卡在骨头里,宋明晏没能拔出来。
雨幕短暂地隔开了两人。
“我做了十几年的金帐武士,今晚居然没打过一个小家伙,说出去老脸往哪放?”阿拉扎一边自语一边咳了一口血出来。
宋明晏没有回答,右手的马刀因为攥得太紧,撕裂的虎口已紧紧黏在刀柄的缠布上。对方的杀意渐渐从双肩卸下,仿佛要放弃抵抗,宋明晏刚要缓一缓呼吸。
“骗你的。”
青年瞳孔骤地一缩,刹那间身体尚未反应过来,肩上那道伤口便被对方五指牢牢扣住,撕裂的痛楚直冲天灵。宋明晏没能抵住阿拉扎的力气,摔倒在地。
“你——!”
“金帐武士的战誓里怎么念的?要为你的王战至狂风骤雨不能止,刀戈利刃不能止!”阿拉扎咆哮的声音仿佛发了狂的野兽。
泥水四溅,宋明晏右手的刀被阿拉扎踢飞,二人的搏杀再无章法,更像是发自本能的去撕碎什么,破坏什么。宋明晏咬死牙龈,瞳孔充血发红,厮打间地面浑浊积水霎时渗透衣料,钻入伤痕,然而没有人再会注意这微不足道的痛楚。阿拉扎肋骨间的刀刃搅动,暗红痕迹更是因为他的动作飞速而无声地扩张着。
“血枯命竭……也不能止!”男人尾音嘶哑难听,他双手紧握刀柄,早已高举过头,只要用力落下就能贯穿宋明晏的头颅,然而他已没有这个力气了,过多流失的血液早已抽空了他的体力。只停顿这一瞬,宋明晏的拳头便重击在了他的身体,阿拉扎向后仰去,倒地的声音正被炸响惊雷盖过。
宋明晏艰难地撑坐在地,每一次大口喘息都伴随着雨水涌入咽喉。他的视线不敢有片刻离开阿拉扎,他必须要确认对方确实再也站不起来。良久后宋明晏才缓缓站直身体,膝盖因为脱力而微微发颤,他几番用力,才拾起了不远处分量不轻的刀。
“……阿拉扎,我知道战誓,也知道金帐武士该做什么,不用你来重复。”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钝挫的刀尖对准了阿拉扎尚有余颤的心脏。
“可我答应过我的王,所以我无法念誓,因为我要在不血枯命竭的前提下……赢你。”
云层中滚过一道白练,乍现的电光映彻了大地,也映彻了阿拉扎潮湿的冰冷嘴角。他真正做到了一个金帐武士应有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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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在清晨时彻底停下的,从山峦间焕现的朝阳一分分上移,直到光线彻底将大地笼罩,热度迅速蒸发着地面上的积水,连带混溶的血液一起,重新回归云层。幸存者在夺目光线下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清他们血战后的一切。
“群星在上……”有人喃喃念了一句。
阿拉扎死的消息早在夜间就传遍了每一个战斗着的角落,图戎的快马手的旗杆上挑着这位末羯最强金帐武士的头颅在大雨里奔驰,这消息非但没能使末羯人撤退,反而彻底激怒了他们,男人们爆发出愤怒的啸叫,在天威震震下发起无畏的反击。到天亮的时候,只有不到两千名图戎武士离开了这片疯狂的漩涡洪流。
宋明晏跟每一个碰到的勇士撞了撞拳头,如果遇见没了拳头的男人便拍拍对方的胸膛。
男人们对他们年轻的主将报以痛快的笑:“真好啊,今年夏天的游歌者们又有新歌儿好去哄骗姑娘了。”
“他们该歌颂的是你们。”宋明晏笑着摇头。
一个上午的时间,所有人都撤回了驻扎地。这里的祭司人手不足,于是更多的女人与少年站出来,自告奋勇担当了清理伤口包扎绷带的职责。
主帐中的老祭司向宋明晏躬下了身体,“您不是图戎人,却做到了图戎人做不到的事。”
“我也得感谢您。”宋明晏点一点头,“我刚来图戎时汗王把我丢给了大祭司,他教过我如何观察上苍的脸色,但我始终没有自信,是您帮了我。”
老人皱纹微微舒展,“查什切那老家伙身体如何?”
宋明晏在祭司面前十分坦诚:“不太好。您跟他……”
“师兄弟。二十多年前,我和他都经手了无数从蜜澜原出来的人,有救活的,更多的是救不活的,我有一段时间见血就吐,所以离开了王帐四处游历,他便做了大祭司。”祭司将热水端到身前,“我以为在我死前再不会见到这样的地狱。”
“抱歉。”
老人皱纹舒展,他笑了:“为什么要道歉?来吧,让我看看你的伤。”
宋明晏脱下上衣,经过一夜后被刀锋撕裂的皮肉只是脆弱地咬合在一起,稍稍用力依旧会有血丝渗出,老祭司眯着眼睛,将热巾覆在了伤处,宋明晏微抽了一口气。他静静地感受着药粉混入血液的刺痛,忽然低声问道:“神使大人,如果一个人有了渎神的念头,他该怎么办,将这个念头永藏于心吗?”
年迈的祭司仔细地将绷带缠绕上宋明晏的肩部,他悠悠答道:“神明如同笼罩四荒的苍穹,无处不在,无所不知,他包容一切。”
宋明晏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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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电在黄昏时踏碎了秋叶滩驻地的草叶,众人看到汗王时都吓了一跳:“传令兵的马有这么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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