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去世是大事,玛鲁浑浑噩噩间还记得要去向汗王告知一声,他站起身来,脚下磕到了一样东西上,似乎是再没有用处的药碗,汁液打湿了鞋面。
少年回头,又向亡者行了个礼,这才走了出去。
巡夜的武士都认得他,也不拦着,有热情的还会问候一句“神使大人忙了一天怎么还不休息”,他也不答话,闷闷地往金帐方向走。还没等他到门口出声求见,从金帐里就传出了戈别的破锣大嗓门:“他要还不肯滚蛋,我现在就去夜袭撵他屁股!”
似乎是谁劝了他一句,老武士哼了一声,“放什么屁,他现今连手里最得意的白老鹰都被盾牌打了眼,非得把裤子输掉才肯撤军是吧?”
“……去他妈的,有什么好谈的,他可再没有一个妹妹能送来嫁给您……这种时候不拿刀讲话,图戎部的窝囊事就会被那群小白脸们编成歌儿唱上两百年!”
“……哼,哲勒,你真是半点儿不随你父亲,疯狗说的不错,你能活到现在,是你命大。”
这话说得太过了,玛鲁甚至听见了帐中谁的刀出鞘的声音,他吓得倒抽了一口气,往后退时撞到了一名突狼骑的武士。
“你怎么不进去?”那人问。
“谁在外面?”金帐中立刻有人出声。
士兵笑着推了他一下,玛鲁踉跄着撞了进去,他一抬头,就看见宋明晏正在收刀归鞘,戈别龇牙咧嘴地翻了个白眼,赫扎帕拉和穆玛喇一人一边拉着二人的胳膊,皆是一脸无奈。
位于正中的汗王毫无表情,既不见怒色,也未有愁容,他撇头不去看戈别,径直说:“我会去派人和他谈,想来他也该坐下来听听人话。”
“人话……”戈别冷笑,“被驯养的牲口才懂人话,他可是黑狼。”说完他一用力从赫扎帕拉手中脱出,一甩胳膊出去了。
金帐中被沉默占据着,宋明晏抿抿嘴,碰了碰汗王的胳膊。哲勒这才把视线投向门口战战兢兢的小祭司:“有事?明天的药与绷带我派了贺颜已经送去营地了。”
“不,不是药……”玛鲁很少与这位冷峻的新王交谈,此时紧张得目光游离,浑身出汗,“是查什切老师,他刚刚……过世了。”
这个消息对所有人来说不算太意外,大家都是叹气,握起拳低声祝祷了两句,哲勒垂下眼睛静了片刻后问道:“查什切老师的那位师弟是不是在这里?问问他是否愿意接下继任的担子。”
宋明晏点点头:“我会去的。”他转头看向玛鲁,目光有些歉然,“一会我便让还在伤兵营的学徒们去为查什切老师收殓。”
金帐内的勇士们还有事情没有商议完,而这些事情是不沾刀兵的祭司该听的,玛鲁听得懂宋明晏言下的意思。他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要出门,忽地又站住了。
“汗王。”
哲勒抬头看他:“还有事?”
玛鲁咽了口口水,环顾着金帐里的众人,他有些畏缩,最终一吸鼻子,开口道:“汗王,您是不是在找一个去末羯谈判的人选?”少年声音抖得厉害,但终究是把话一口气说了出来,“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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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子里陡地静了,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了玛鲁身上。少年的脸涨红一片,他往后退了一步,正踩在一根树枝上,木头脆裂的声音都能吓得他一哆嗦,玛鲁求救般看向宋明晏,对方的眼神里有鼓励,或者这只是他的夜晚里的错觉。
他忽然不退了,落荒而逃的冲动也没有了。年轻的祭司往前走了两步,结结巴巴地又说了一遍:“我,我是说如果的话,我想去说服末羯的汗王。”
玛鲁预想中的嘲笑与驱赶并没有出现,汗王也只是皱了皱眉:“为什么想去?”
“我是图戎人,也有想要为图戎安定做的事……”
“祭司该做的事是帮着治疗伤员,倾听上天的旨意,而不该正面参与战事。”穆玛喇摇了摇头,“汗王,我去吧,我带上最精锐的一队人马去,哪怕墨桑还有胆子为难,我也能杀出来。”
“哎呦独眼儿,你这是去谈判还是去宣战呢?”一旁的帕德大笑,他话头转向玛鲁,“小家伙,我记得你口才不错。”
玛鲁歪着脑袋看了一会马贼,簌地瞪大眼睛,认出了帕德蓬乱如杂草的头发:“你是那晚——”
宋明晏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你接着回答汗王的话吧。”
玛鲁背在身后的拳头又握了握,才说道:“我……我不是个称职的祭司,昨,昨晚我明明推算出今天会是个阴天,结果太阳大得吓人;治病也治不好,今天好多人我都救不回来,如果是老师的话一定……“说到这里时玛鲁的鼻子又酸涩起来,但他不敢在哲勒面前哭,一滴眼泪都会让自己功亏一篑,他连忙拿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急急地继续开口,“但是吾王,也正因为我是祭司,我去谈的话哪怕失败,末羯汗王也不能拿我怎么办。就算他杀了我,那么一个连神都不净重的王,只会让草原上的各部轻蔑,哪怕是传说里行事狷狂的蒲伽汗王,他在面对胡耶派来求和的祭司时也只是将对方赶了出去。我不怕被驱赶,汗王,我在没做祭司学徒前只是一个支离山下被母羊喂养大的孤儿,我习惯了被驱赶。”
玛鲁不害怕了,纵然呼吸还有些急促,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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