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继母连着生了两个儿子。
继母掌管中馈的感觉变了,儿子们,分嫡庶,规矩更严,女儿们呢,因为将来是用来联姻的,同儿子不一样,嫡庶规矩要分,感情上却要一碗水端平。
继母对庄梦态度好了起来。
庄梦那是人精,别人没变,她都要搞点事用点心计磨磨人心,别人有变化,她哪里会不行动?接连几次,让她吃了大亏。
继母没帮她,还说服父亲,不能惯着她……
她很难过,很失望,继母罚她跪祠堂,半夜里也悄悄过来,抱着她哭,给她说了一堆道理。
什么姐妹在家里都不亲,但嫁了人,方知道人间疾苦,血脉至亲的道理。女儿都要嫁人,在家里的日子短,只这几年,不如好好过,长辈传下来的道理,总不会有错……
说什么都是为了她好,长辈再疼她,还是去的早,她以后要靠的,还是这些兄弟,姐妹,不好好相处,以后可怎么办?
阴冷祠堂里,继母将她搂的紧紧,叫着她的小名,一声又一声,她心软了,听话了。
庄梦的尾巴,便在那一日起,翘起来了……
她当时只是觉得难受,觉得这是成长的疼痛,需要的付出,直到一天天,一日日过去,直到家里逼她嫁给越王,她才明白了。
继母那般做,其实不是为了她,是为了弟弟。
捧着庶出女儿,是想联姻,为弟弟寻助力。
她乖了,和庶女们关系好了,弟弟们将来就少了麻烦。
她认真付出,为家里,为弟弟谋了福,以后如何她不知道,反正得利的,肯定是弟弟。
继母说的好听,你这姐姐做的好,弟弟们定不会亏你,将来你不行了,弟弟们会托着你,不管什么时候,定有你一口吃的。
可那口带着怜悯与施恩的吃的,真是自己想要的么?
尊严呢?亲情呢?说的这般大义的话呢?
最后,只剩一口吃的么?
庄姝觉得她被继母洗了脑。
初时她真的很感动,觉得亲情就该是这样的,她应该为弟弟们付出,她很愿意。但是慢慢的,这份愿意变成了应该,变成了理所当然,变成了不付出就是恶人……
她觉得不对。
她已逝的亲娘,会教她这些么?
付出才会有回报,这个道理她懂,但为什么付出的那个一直都是她?
她不懂,但她觉得,这个应该是互相的。她愿意为别人付出,别人也愿意为她付出,这才是对等的,真正的感情。
她醒悟的太晚。
继母变了,样样为了弟弟;父亲变了,为权,为前途,希望她不但要嫁给越王,还要把越王伺候好,好给他的仕途锦上添花;就连表哥,也变了。
之前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现在变的怕她,见她就躲,不想和她说话,说她已是人妇,水性杨花太恶心。
田贵妃于她,是利用,因为父亲是左相,希望她能助越王;越王对她只是贪恋房事,并无情意,更在意的,永远是儿子,是将来。
所以……她走到现在,是为了谁?
舍弃了那么多东西,为这个为那个付出谋福,自己呢?得到了什么?
冬儿没有抬头,还在絮絮叨叨说话:“……这一个个的,都没真心对主子好的。都说王爷念情,可您嫁进来,他才来了几回?”
说主子不好的话,总有些心虚,冬儿声音压的特别低:“奴婢娘说的没错,这男人,都一样!”
全部贪花好色,眼睛被美色糊住,看不清真相。
冬儿想着,是不是想个什么方法,帮主子争争宠?
庄姝看着手下灵动高洁的竹子,眼睛略有些湿润:“不……也有不一样的。”
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不为利,不为情,什么都不为,只愿她好。
想起那日收到的纸条,她心情仍然不能平静。
她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也确定了,这人真的在默默关心她,从不做多余的事,不给她带来任何负担,也不想让她知道,只会在她有大麻烦时,悄悄出手相助。
很久很久了,这人出手次数并不多,往前推,似是她十一二岁时,就已经开始。
今年,她十八岁。
这么多年,她竟像是瞎子一般,一点也不知道!进了这宫,还要别人提醒,方才会发现!
更要命的是,她才确认这一点,就有人抓住了这个把柄,找上门了!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话说的却不并令她特别反感。对方说,这个人,他已经发现,另外有点事,想寻她帮忙。如果她不愿意,他也不威胁,但他不会告诉她漏洞在哪里,那个人能被他发现,就会被更多的人发现。如果她愿意帮忙,他就主动修复这个漏洞,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他还可以圆一个她的心愿。
可以是保家人,可以是保自己,哪怕假死出宫,做个普通人,也行。
当然,如果她不在乎那个人生死,一心追随越王,认为越王会登顶,封她为贵妃或者皇后,这张纸条,扔了就是。
机会只有一次,请她好好考虑。
庄姝咬断丝线,指尖轻轻抚过绣好的修竹。
雨后翠竹,坚韧清秀,能让人安静,给人以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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