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后,锦京城内有一家医馆,是一个小院落,门匾上书“绿竹堂”。墙内果然满是翠竹,青翠可人,直如纱帐。下五阶窄短石阶,就是成排竹林,高可入云,绕院一周,在后院成林,宽数尺高数丈的竹丛将整个院子罩住,好似一只碧纱笼。乐逾牵马绕院一圈,径直向里走,一个比春宝大四、五岁的少年扔开竹水勺拦住他,道:“这位先生,您要做什么?”乐逾道:“我来治病。”
少年松口气,道:“找殷大夫治病,需先记录在卷。”乐逾道:“我要见你们殷大夫,不是他给我治病,是我给他治病。”
少年一愣,打量他道:“先生……也是大夫?可是殷大夫没有病呀,你能给他治什么?”
乐逾摸出一封顾三亲笔的书信,高深道:“相思病。”
一间静室,两杯热茶。门窗正对院落,白纱窗外青竹成行,碎石子铺成的小径竹枝摇曳,翠荫浓重。窗边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出头岁年纪,虽束发却看的出北人相貌,肤白鼻高,发色略棕微卷,可一身青布衣服全然南朝士子装束,面容也细腻精巧,双目如春夜的星子,闪闪含笑,又有一种南朝士子身上都少见的和婉之态。他拆信道:“鄙人殷无效。”
乐逾道:“不好。”殷大夫大睁双眼,好奇道:“怎么说?”乐逾道:“你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却叫‘应无效’,谁还要吃你开的药?”他苦思道:“可是,我总不能叫‘应有效’‘应见效’吧?这岂非显得我夸口?”乐逾道:“虽不能改名,但你可以改姓。你可以改姓孔,‘恐无效’,既比现在听起来医术好,又很谦虚。”
殷大夫叹了口气,道:“你们中原人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乐逾道:“我也觉得我与北汉国师很有缘分,离岛不足半月,他门下高徒我见了四分之三。”他一偏头,戏谑道:“你说是不是,殷大夫?还是我该叫你,孔四公子?”殷无效又叹道:“唉。”
国师门下四个弟子,唯有关门弟子学的是医术。他的关门弟子孔非病在北汉素有“小圣手”之称,可谓继承了其师医道上的衣钵。可是数年前,因一本医书闹得不可开交,孔四公子脱离师门,之后销声匿迹,却原来是有意把自己输给了顾三。
顾三坦承:他要跟我赌的时候,我很惊讶。可是偏偏眼馋他手中那本《青囊医经》。谁知道他不押医经,把自己下成了赌注,我有什么办法?
乐逾觉得其间有一丝古怪,闲话道:“同是杏林中人,殷大夫怎么评判‘小圣手’孔非病叛出门墙一事?”
殷无效的神情酸涩,垂下头道:“那是因为,这对师徒在对医道的探求上,有了不可调和的分歧。”窗明几净,日光穿过轩窗,映入几竿浓淡有致的竹影。他穿青衣,肤色既白,周身上下隐约药香,十分清爽宜人。见这样隽逸的人物眉眼间含着怨怼,水光泛动,我见犹怜。
乐逾欣赏了半晌,道:“那我没有别的问题了。诊病吧。”一手挽起衣袖,把手腕放上药枕。殷无效反而笑了起来。他笑时垂着脸,很是含蓄端庄,三根手指搭上手腕,道:“凌先生,话说回来,你说的那相思病,该如何治?”他指若春兰,乐逾心旷神怡道:“有两种解法。”
殷无效道:“愿闻其详?”乐逾道:“解相思唯有二法,要么老,要么死。老个十岁,你也不会那么放不开顾三;要是老了十岁还放不开顾三,要解相思,你就只能解下裤腰带吊死,或者干回你殷大夫的老本行,服一剂剧毒毒死来得痛快了。”殷无效过了一阵才撤回手,看乐逾半天,客气道:“凌先生真是个爽快人。
乐逾道:“我也这么认为。”殷无效卖着关子,不无愉悦道:“可惜,凌先生好身手,好见识,好谈吐。——唯独没有好运气。”他一个字不乱地接下去:“阁下身上的蛊虫,最近是不是尤其特别的安分,就连接近身上有雌蛊的另一方,都不曾再骚乱异动过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乐逾盯着他道:“殷大夫诊出什么了?”殷无效谦逊道:“不算什么大问题,无非是发现你除了中了蛊外,还中了毒。这毒于我很熟悉,你别高兴,解是来不及的,一个多月后随时会被引发,但是做解药至少要三个月。我猜是莫冶潜下给你的,却不知道另一半下在谁身上。药性恰好安抚住了蛊虫,因为情蛊与这药都是要你和谁生个孩子的。我建议你,若是现在身上有雌蛊的,和跟你中了一样的毒的是同一个人,我看你也是见惯了声色,fēng_liú阵里出来的,这样巧的缘分多么难得,你不如化祸事为喜事,就和她安定下来成亲生个孩子好了。”
他说得轻而易举,理直气壮,乐逾有口难言。另一半药究竟下给了瑶光姬还是谁?能生孩子的药,想必是下在他与另一个女子身上。他反复咀嚼那个名字:“莫冶潜……”殷无效道:“会给你下‘情根’,他一定是恨极了你。”
乐逾忽地笑道:“我居然只砍了他两根手指。”
殷无效置身事外道:“那你要小心了,他是个很小家子气的人,只下下‘情根’,让你身败名裂,实不足以发泄你断他手指之恨的万一。”
乐逾道:“他要是敢再出现在我面前,该小心的是他,不是我。”又道:“如果被引发时,中了另一半药的人不在会怎样?”
殷无效道:“心猿意马,难以自持而已。像你们这种修为的人,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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