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彻点点头,道,“那就多谢章先生了。”
章士澄自去配药。宇文彻拍一拍手,沈长平从外面走了进来,下跪叩首,“陛下。”
“沈卿。”宇文彻掐一掐眉心,“请起。”
沈长平起身,来到近前,愁容不展,眼神闪烁。宇文彻情知他是为了陈望之忧心,道,“沈卿,陈望之的事,你知道多少?——且坐下,同朕慢慢道来。”
“启禀陛下,臣原在陈望之麾下,做他的副将。”沈长平叩谢过宇文彻,坐了一张矮脚凳,垂着头,幽幽叹息,“臣实在不敢欺瞒陛下。”
“大将军以前是肃王的左膀右臂,朕是清楚的。朕少年时在齐国做质子,当时亦与陈望之认识。此人文韬武略,德才兼备,陈玄九个儿子,他是最出众的一位。不瞒沈卿,”宇文彻嘴角轻轻勾起,“朕从来就认为,陈望之是朕逐鹿中原最大的敌手,但万万没想到,陈玄竟昏聩若此。”
沈长平道,“陛下英明。”
宇文彻道,“朕虽不才,但也极力重才选能。朕回到西凉后,忙于夺嫡,就没怎么多加注意他。听说他死了,朕还好生难过了一阵子。”
沈长平道,“臣一开始……其实,不仅臣一人,陈玄当时布告天下,肃王谋逆圈禁,两年后死于疟疾。我们那时降职的降职,流放的流放,几乎全部远离京畿。等得到消息……”说着,眼中竟掉下来泪来。他自觉失态,连忙以手擦拭,起身下跪道,“臣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朕明白。”宇文彻拍拍沈长平的臂膀,微笑道,“你们同袍之谊,难过自是人之常情。”他端起杯子,抿了丝冷掉的茶水,“——不过,朕很是奇怪,陈望之怎会谋逆?他对陈玄最是忠心不二,若说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觊觎皇位,朕倒是信的。”
沈长平苦笑道,“所谓谋逆,当然是陈玄夺权的借口。肃王当时大破土浑,收复北地三郡,齐国上下军民莫不敬服。他也知道他那父皇疑心病重,故而谢绝封赏,常年戍边,只盼能夺回全部失地,万万没想到……博陵王的案子,竟然将他牵涉在内。陈玄连发十道诏书命他星夜入京,肃王他前脚刚进建康城的门,后脚便被褫夺了兵权。陈玄杀了博陵王上下满门二百一十八口,还说,要不是看在亲父子的份上,肃王他历来目无尊长、欺君罔上,按律、按律当诛。”
“然后,第二年,就传来肃王的死讯。”沈长平声音发颤,“臣等肃王余孽,闻之心惊……幸而陛下搭救臣于危难,不然——”
宇文彻道,“陈玄实在癫狂,天意如此,大将军也不必太难过。”
沈长平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道,“陛下,敢问肃王他……”
宇文彻眉心一动,连忙端正了表情,淡淡道,“他受了伤,朕请章先生来瞧过了。他人确实疯了,身上也断了好几处骨头。沈卿尽管放心,朕会照料他。他虽是前朝皇子,但好歹我们同窗一场,也有情谊在。况且他人已经……”说罢摇了摇头,“朕没想到,那传闻是真的。”
沈长平道,“其实两年前便有传言,说肃王没死,被送、送给了桑阿泰,所以土浑才肯退兵。”
“无耻。”宇文彻咬牙,沈长平又道,“臣那时不敢相信。肃王性子最是刚烈,陈玄若当真将他送给桑阿泰,只怕他会——”
“也许他只是死不了。”宇文彻眯起眼睛,装作不经意道,“也是怪了,肃王年长朕两岁,今年也有二十八岁了罢。朕记得他是七月初的生辰。”
沈长平道,“没错,他是七月初七的生辰。”
“他好像一直没有王妃?”
沈长平一愣,“那个,我们也奇怪过,肃王说,他常年在外奔波劳碌,一年在京中不过数日,娶妃的话,平白糟蹋了人家女孩子,再者北境动荡,他也没有心思儿女情长。”
宇文彻道,“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齐国礼法,亲王十八岁便要纳妃成婚,陈玄对陈望之未免也太不上心。”
沈长平眼珠一转,额角不住冒汗,忽然开口道,“陛下,方才那些土浑阉奴,呃,就是,臣等刚刚发现了肃王,找来通译审问阉奴,那些阉奴说,说……”
宇文彻道,“陈望之的事,沈卿当真不知?”
沈长平胸口剧烈起伏,声音直抖,“太过荒谬……肃王他、他!”
宇文彻道,“朕很奇怪,为什么陈玄如此讨厌他的幺子,如今,算是找到了答案。”
沈长平眼角沁出泪花,“陛下,难道真如那些阉奴所言——”
“章先生检查过了,肃王的身体,确与你我有异。”宇文彻面对这位老将,言语温和,“他是双性之人。”
沈长平老泪纵横,“那陈玄将他送给桑阿泰,岂不是、岂不是!”
宇文彻道,“沈卿,朕唤你来,不是为了拿陈望之取笑。”
沈长平长跪不起,“陛下!”
宇文彻道,“他受了很多苦,身上的伤处,沈卿也见到了。”
沈长平想起陈望之那块少了一半的胎记,愈发心如刀绞。他年长陈望之二十余岁,对陈望之又是尊敬,又是爱惜,视他为亲弟爱护,“臣只恨少杀了几个土浑人,臣心中,真是!”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治伤。章先生说,他的疯病,许是为了保护自己。桑阿泰暴虐,将他百般折磨……”宇文彻整了整衣袖,“他以前同沈卿要好,朕希望此次回京,由沈卿专程护送他。他见到熟人,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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