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那这次回去,你得加把劲儿了!”
又是一阵笑。谢渊道,“臣管教下属无方,值夜竟然闲聊。这就去——”
“不用。”宇文彻裹紧了大氅,“这都要回家了,聊几句,又何必惩罚他们。”那几人声音渐渐低落下去,裹挟风声,再也听不清楚。宇文彻怔怔立在风中,忽然道,“走,去瞧瞧他。”
许是同乡口音亲切,陈望之不怎么抗拒沈长平。
宇文彻站在帐外,听着沈长平安抚陈望之,如同安抚一个惊惶的幼儿,“别怕,吃了药,就带你出去玩儿。给你做新衣服……”
陈望之哽咽几声,沈长平又道,“要吃什么,我也给你买。”
“你知道么,”宇文彻转过身,对谢渊苦笑,“以前的他,绝不会示弱。”
谢渊道,“臣听说过。”
“他性格极为刚强,他说过,不吃甜食,因为甜食会令人软弱。”陈望之模模糊糊地发出一声叫喊,沈长平又是一番抚慰。“……朕万万没想到,他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据说,他是被陈玄所害。”
宇文彻点点头,陈望之无助的哭声飘出了帐子,“朕,很难过。”
第8章
仲冬之月,建康迎来了第一场雪。
夜漏二鼓,台城人声寂然。宇文彻用力搓了搓指尖,烛火摇曳,犹如鬼影。
“刚才……那是打雷了?”
谢沦上前,低声道,“君上,下雪了。”
宇文彻讶异,旋即喟然,“下雪了。”
江南,也是会下雪的。
但江南的雪,与塞北不同。西凉的雪是猛烈的,如同刀子,割得人睁不开眼睛。宇文彻生母出身微贱,连带这个儿子也不为所喜,自幼便被送往各国作为人质。雪后的草原白茫茫一片,他坐在马上,艰难地在雪中跋涉——母亲的呼喊被风声吹散,等到十余年后宇文彻终于回归故土,母亲早已去世,按照习惯,葬在草原某个偏僻的角落,连一处低矮的坟茔也没有留存。
宇文彻走出太极殿,谢沦脚步轻快,顺手打醒了几个瞌睡的内侍。“净偷懒!”年轻人充满活力,“好好站着!成天到晚,好吃懒做……”
天空阴沉沉的,西北角泛着红光。细密的雪花扑面而来,宇文彻打了个抖,一个尖细的嗓音自背后响起,“君上。”内监总管程清恭敬地捧着一件狐裘,“天太冷了,您穿得单薄,还是披上吧。”
宇文彻入主台城后,遣散了大部分内侍和宫女。他尚未婚配,连侍妾都没有。偌大的宫城只有皇帝一人独居,当时就有几名重臣提出,至少先娶一位皇后,等到三月再大选秀女,充实内廷。宇文彻哪里刚刚登基,哪有那个心思,便一拖再拖。他虽然崇尚齐国文化,却极度厌恶前齐历来的穷奢极欲。尤其这台城富丽堂皇,不知动用了多少民脂民膏。眼下国库空虚,更是要以节俭为上。昨天又有上书者,劝他尽快选妃,被宇文彻直接驳了回去。
狐裘轻暖,宇文彻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这是哪里寻出来的?”
程清道,“库里。”
“以后,朕的衣服,不要熏这些香。”宇文彻摆摆手,“你下去歇息罢。”
程清是前齐留下的内侍。他不愿离开台城,自辩年纪大了,在外无亲无故,出宫也是等死,带着一群上了年纪的内侍宫人跪在太极殿外苦苦哀求。宇文彻命人查了他的底细,发现他以前竟侍奉过肃王。肃王病死后方回到宫中做使役。于是便将他留了下来。程清寡言少语,但手脚麻利,很有眼色。“君上,天色晚了,明日还要上朝,您不若先歇息罢。”
“也罢。”宇文彻点点头。空气清冷,讲话时呼出一团团白气。他现在住在太极殿西厢的暖阁中,处理公务甚是便捷。程清跟在身后,招招手,几个小内侍静悄悄地退下,不一会儿流水般送上热水等物,显然比行宫的那群小黄门熟练得多。
宇文彻洗漱罢,坐到榻上,看程清将暖炉从被中取出,忽然道,“那边,可有动静?”
程清面露喜悦笑容,“殿下他睡了。今日一天都过得很好,吃了两餐,药也服了。”
宇文彻出了回神,“那就好。”
大军进入建康城的前夜,陈望之的高热终于缓缓退却。
然而,醒是醒了,却成了傻子。一问摇头三不知,只会说肚子饿了,问他姓甚名谁,家在哪里,均是摇头。
“你认识我么?”宇文彻问询跑去见他,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陈望之望着他,目光迷惑而空洞,轻声道,“不认识。”
“那,你可认识他?”宇文彻拉过沈长平,急急忙忙问道,陈望之依旧摇头,咬着手指,“不认识。”
谁都不认识,什么也记不起来。章士澄诊了又诊,言说可能是高烧导致失忆。如同疯病一样,也许是身体自然而然的保护,抹去他一些痛苦的记忆。
“那要怎么办啊?”沈长平急得团团转,“昨天还认识我呢!今天一睁眼,就!”
“你是真的不记得了么?”宇文彻坐到陈望之身旁,咬咬牙,命人送上牛乳和糕点。陈望之说,“不记得。”端起牛乳几口喝个精光,还舔舔嘴,皱眉道,“苦的。”
宇文彻道,“好,不记得,就不记得罢。”
陈望之抬起头,摸了摸耳畔凌乱的短发,“我认识你么?”
“你……认识。”
“为什么,我的头发这样短?”
“你病了,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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