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蒙呗倷烧得好吃!”(总归没你烧得好吃!)
茉莉花一得意,扭着腰肢漫步出去,说:“我去拿挨个挂到车子浪去。”(我去把这个挂到车上去。)
她出了门,图春走到了阳台上,他往楼下张望,他看不到茉莉花的身影,只能看到小区里散步的老人,遛狗的女人,一些孩子在玩健身器械,他们跑啊,跳啊,你追我赶,尖叫着,欢笑着。
图春趴下来,闭上眼睛吹风。风是凉的,浸透了秋意,夏天过去了,是秋天了。
秋。一团火苗烧着一株禾苗。秋天。
在这之后,每逢礼拜六,图春和邵蓁各挑一道菜,敲定菜色后,两人便去彩香采购食材,再回家做饭,通常都是邵蓁掌勺,图春负责前期准备,他也试着做过几回,每次出来的成品不是咸了就是淡而无味,邵蓁常取笑他,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茉莉花的亲儿子,一丁点厨艺天赋都没有遗传到。礼拜天,图春便带上邵蓁去他家吃午饭。茉莉花变着花样给他们做菜,回回都是时令佳肴,邵蓁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登门时都要带些瓜果零食,他平时出去,或者在街上看到些居家小玩意儿,自己买一份,也给图春他们家备一份。他送茉莉花的一套多功能削皮器,茉莉花用得很趁手,也很喜欢。饭后,茉莉花总是急急忙忙出门,留下邵蓁和图春洗碗。邵蓁工作繁忙,即便周末也经常要回律所加班,三个人里头,属图春最清闲,到了工作日也是如此,茉莉花礼拜一到礼拜五,从上午到下午,行程排得满满的,吃过早饭,家里就见不到她的人了,她在冰箱上贴了张自己老年大学课程表,书法,毛线,刺绣,钢琴,外加普拉提,插花,游园,看电影,唱歌。她的业余生活比图春丰富多了,因此,午饭图春通常都要自己解决。他会去找邵蓁一起吃。空闲时间多的时候,他就踏脚踏车从园区踏去新区,翻译工作紧,他就坐地铁去。他们常找新开的饭馆试菜,邵蓁忙得脚都抬不起来的时候,图春就去买两只花园大包,星巴克买两杯咖啡,和邵蓁在律所楼下的石狮子边上吃。吃完,两人一人抽一支烟,才分开。
这天邵蓁得空,图春的翻译进度也远远超前了,他和邵蓁搭公车去鑫震源吃生煎馒头。图春买了两客生煎馒头,两碗油豆腐汤,和邵蓁找了张四人桌,一坐下,就看到毛头从外面进来了。毛头也看到图春了,大步过来,热络地打招呼:“咿!倷浪来欸搭?吃中饭啊?真格巧!”(呀,你怎么在这里?来吃午饭啊?真是巧!)
图春看看邵蓁,说:“和朋友一起来吃午饭。”
毛头冲邵蓁笑笑,道:“在附近工作啊?”
邵蓁说:“在狮山路上上班,特意过来吃这里的生煎馒头。”
毛头连声应和:“是的,附近就这里的生煎馒头好吃。”他指着图春对面的位子,问道:“蒙呗人坐吧?”(没人坐吧?)
图春摇摇头,从筷筒里抽了双筷子拿纸巾擦擦,递给毛头,毛头没要,说:“刚刚去对过吃呲只肉汤团,买格外卖,买三客生煎馒头,讲要等十分钟模样。“(刚刚去对面吃了个肉汤团,买的外卖,买了三客生煎馒头,说是要等十分钟。)
图春和邵蓁介绍道:“我以前的同事。”
毛头一看邵蓁,问图春:“啊,听弗懂苏州闲话格啊?”(听不懂苏州话的?)
图春笑笑:“不是苏州的。”
邵蓁也笑,没有响,毛头遂说起了普通话:“你不做了之后么,剩下冬冬,我,小王,小胡,老蒋,你说说看,小王么……”可讲着讲着,他还是忍不住讲起了苏州话,说,“小王么只会捣浆糊,小胡么一日到夜提前走,看足球,看篮球,我么弗倒好讲啥么什,老顾训嗯哆几句么,表面浪,哦,晓得啧,晓得啧,下道啡啧,碰上事体么也要拆烂污。”
(小王只会捣浆糊,小胡整天提前走,看足球,看篮球,我也不太好说他们什么,老顾说他们几句,表面上他们是,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碰到事情又乱来。)
图春道:“那还有老蒋能帮帮忙。”
毛头折着手里的票据,点了点头,又叹息了声,说:“老蒋么……唉,不去说他了。”他抬眼一瞅图春,道,“昨夜呲道夜里么真是背噻忒我啧,张家浜四号倷昂忘记忒了?噻是门上头挂只面镜子格个。”(昨天晚上真是烦死我了,张家浜四号你还记得吧?就是门上挂着面镜子那个。)
图春有印象,道:“是不是挂的八卦镜?怎么了?”
毛头眉心一蹙,声音一瘪,拍了下桌子,怨声载道:“否要去讲哩啧!之前倷格个镜子对准对面格两楼,之前格家拧家住住啊蛮安逸,蛮好,啊吩听说出啥格事体,上个月头,换呲家宁家,一对南京来格小夫妻,帮阿婆,倪子一来住,昨夜夜里,两家头穷兴穷武跑到倪搭,讲四号格面镜子挂了格搭弗来噻,正好对准子嗯多格阳台,呗嗯多吃血光之灾啊,煞气噻往嗯多搭窜。”
(别去说它了!先前呢那面镜子对准对面二楼,之前那户人家住得也蛮安逸,蛮好,也没听说出过什么事情,上个月,换了户人家了,一对南京来的小夫妻,和婆婆,儿子一起住,昨天晚上,两个人气势汹汹地跑到我们派出所,说四号那面镜子挂在那里不行的,正好对准他们阳台,给他们吃了多少血光之灾,煞气都往他们那里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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