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想知道他们这一代人的礼仪观神圣不可侵犯,再别扭也得接受,行完师生礼后笑问:“大江先生,您也来扫墓吗?”
大江先生说:“来看我一位老朋友。”
孟想看看他身旁的墓碑,见上面刻的墓主名是“八尾翔”,想起这是阿橘亡夫的名字,不禁吃了一惊。
大江先生读懂他的眼神,主动解说:“这位就是阿橘的先夫,我和他是高中同学,也是莫逆之交,他去世以后每年都会来探望几次。”
这下也等于说请了他和阿橘交好的原因,这世上多的是人走茶凉的势利,像大江先生这样好友过世几十年还时常祭拜,并一直关照对方遗孀的人真算得上恩高义厚,比起里那些大仁大义的贤士也不遑多让。孟想由此愈加敬重他,更想同他亲近,与有德者交谈身心舒畅,就是大江先生的敬语太过庄重,好多是日常用语里没有的,寻常日本人听了都吃力,他一个外国人更是费解。
师生二人祭洒完毕,结伴返程,电车上不兴聊天,闷坐了一个多小时,大江先生忽然说:“孟老师,我要在这一站下车,失陪了。”
到站后孟想起身相送,大江先生下车走上站台又转身面向车厢,孟想以为老人还有话说,等在门口不动,这时对方做了一个令他大惊失色的姿势,只见他摘下帽子,深深向孟想鞠躬,腰弯到了60°以上,满头霜雪中已看不到一根乌丝,车门在这一瞬间关闭,列车启动风驰电掣出发,载走了孟想的惶恐。
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江先生临别时所行的是学生恭送老师的大礼,在日本教师是非常崇高的职业,与医生和国会议员并称“先生”,大江先生尊重的不一定是自己这个人,而是自己目前所属的“老师”这一身份,这种尊师重道的精神植根于他所受的教育和传统,当年的日本正是凭着这种精神发展壮大,跻身近代列强行列,后来又在一片废墟上实现了战后的经济腾飞。而他们固守的这种精神,不都发源于古代的中国吗?上下几千年,诸子百家留下多少宝贵财富,如今几乎湮灭在工业化的车轮下,却为别的国家所坚守,这现象发人深省,值得反思。
孟想一路感慨万千,忘记提前给顾翼发消息,下车后才打电话通知他自己到了,顾翼说他刚陪爸爸做完检查,顾卫东受了几处轻微擦伤,右踝关节脱臼,经过治疗已无大碍,但需要请假休息几天。
“你在那边等半小时,我和爸爸一块儿来接你,然后再一起回家吃饭。”
孟想挂线后先上了趟洗手间,进门时一个穿黑风衣的矮胖男人旋风似的冲出来,险些和他撞个满怀,按理日本人缝此情形都会说句:“すみません(对不起)”,这人却不声不响埋头疾走,转眼溜没了影。孟想以为遇上了莽汉,并未在意,进入洗手间打开第一个隔间的门,一个硕大的黑提包像一枚坚硬的石头砸中他的双眼。他愣了几秒钟,直觉与方才落跑的男人有关,联系对方的可疑行径,警觉平地拔高几层楼,对包内的物品进行了多种设想。
毒品?炸弹?碎尸?枪支?
他小心翼翼上前,耳朵凑近听了听,又尖起鼻子嗅了嗅,没觉出异常,便按不住好奇,动手拉开拉链。
福泽谕吉那并不英俊却人见人爱的脸露了出来,一沓沓码放整齐的万元大钞塞满了整个提包,目测金额至少上亿。
平民出身的小青年登时懵了。
第45章 横财
仔细确认过这些钱不是拍戏用的假道具, 而是真材实料的钞票, 孟想的脚筋像浸水的明胶软软化开,靠住隔板才能站稳。
这么大一笔钱, 光是数也得数上一整天吧,那丢钱的人记性该比金鱼还差, 否则根本说不通。他怀疑这钱是故意放在这里的,刚才那男人肯定有问题, 当务之急是尽快把钱交给警察。
孟想为什么没动据为己有的念头?
一来他人品不错,自幼就是拾金不昧好儿童。二来日本公共区域内全面覆盖监控设施,可以说天罗地网滴水不漏,做了坏事很难不露行藏。他拎着沉重的提包跑出卫生间,见附近人来人往,携带巨款出行十分恐慌, 又出于戒慎心理,觉得应当把钱交给靠得住的警察, 不然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如何说得清, 这里离常光寺交番不远,那边的警员都是熟人,保险系数比较高。
他在车站口担惊受怕等到顾家父子,抱着提包钻进后车厢, 急催:“快,直接去常光寺交番,我捡到要命的东西了。”
顾翼见他脸青面白的,为缓解紧张, 凑趣道:“捡到什么了,该不会是核弹头吧?”
“是钱,满满一箱子的钱,多半有一两亿。”
驾驶室里的父子俩头碰头地望过来,顾卫东说:“那是得赶快交给警察,这么多钱,失主该多着急啊,小翼快开车,超近道走。”
孟想听他第一反应就是上交,丝毫没动歪脑筋,欣慰地想这位岳父身负巨债还不为贪欲所扰,真是好样的。
交番里有三名值班警员,芥川秀一也在,当孟想说捡到钱,将大提包搬到办公桌上当着他们的面拉开拉链时,山堆似的钞票惊得他们目脱嘴歪,管事的老警员连忙关门,请孟想坐下作笔录。
孟想叙述了捡钱经过,说自己发现这些钞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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