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口桑!”
听他低语,孟想也抬起头,看到野口那被泪光涂花的身影,真恍若梦中。
野口穿着一身庄重的和服,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双目恰似擦过油的玻璃器皿矍铄锃亮,在身后那躬身随行的流氓衬托下倒有一股江湖宿老的威武气魄。
更令人纳罕的是,见他到来,柴山起身整肃衣冠,率领手下上前迎接,毕恭毕敬施礼道:“野口叔叔,您怎么来了?”
野口已发现顾翼受伤,绷着的脸更像个青黑的铁砂盘,右脸的伤痕微微抽搐,看来十分狰狞,指着他和孟想诘问柴山:“你又是为了什么把这两个孩子抓来这里?你事先不知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吗?”
他好像真是柴山敬重的长辈,严厉训斥下,柴山也不敢失礼,垂首解释:“他们捡到我的钱,我想让他们物归原主。”
野口登时明了,冷笑:“原来那一亿五千万是你的呀,我就纳闷丢了那么大一笔钱却没人去认领,八成是道上人干的,却没想到是你这个粗心大意的小子。这事你爸爸知道吗?他就没有好好修理你?”
柴山强笑敷衍:“您知道我爸爸近几年已经不过问组织的事了,这种小事也没必要惊动他。”
“既然是小事你为什么这么莽撞?道上都知道那家猪排店的老板是我野口幸之助,你不打招呼擅自冲到店里抓走我的朋友,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我虽然隐退很久,过去重义气的兄弟朋友还都肯给我几分薄面,至于你爸爸,阿让那个老小子当年还跟我结拜过,他有教育你这样乱来吗?”
日本黑社会崇尚侠义道,讲究轻死重义长幼有序,野口年轻时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交好的朋友中有不少后来曾做到头角峥嵘的大佬,这柴山望的老爹便是其中之一。有这层关系在,他不能对野口动武,客气辩解:“野口叔叔,道上的规矩您是知道的,我要回属于自己的钱没什么不妥,这两个人私自挪用了1100万,难道不该偿还?”
野口说:“你要钱没问题,可是我也要替他们说两句公道话,当初你丢了钱,这位孟君捡到后没有私吞,马上交给了警察,是你自己不敢去认领,三个月后警方判定这笔钱归他也是合理的。当然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你找他要钱情有可原,但正常情况下应该支付他10的报劳金,这是私下交涉不用交税,算下来你该给他1500万,他提前花掉1100万,你也还差他400万,这才合情合理。”
柴山没料到他会这样断判,顿时舌桥不下,形色有些慌遽,野口果敢追击:“怎么,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吗?那就去找个人来评理,不找别人就找你爸爸阿让,你也不想想当初这钱要是换个人捡到,或者被你的竞争对手抢去,你还能轻而易举追回?从这点看来你还应该感谢孟君,可你现在都做了什么?不但不感激还威逼伤害他们,使人受了重伤,这种恩将仇报的行为不是雅库扎该有的,你不遵守义理人情,还怎么当老大?怎么能接好你爸爸的班?”
老头儿喑呜叱咤威风凛凛,俨然极道宗师在教训数典忘宗的鼠辈,每句话都振聋发聩,说到慷慨激昂处扯开前襟,枯瘦干瘪的胸膛上罗刹刺青依然惊心骇目,如同一本日本黑社会的教科书,叫人不得不服。
柴山最终妥协,命人送顾翼去医院,野口陪同孟想跟随他的手下找到银行自动柜员机,将剩余钱款转入柴山的公司账下,赶赴医院后顾翼刚进手术室,医生奋战数小时将他切下的手指成功接上,后续严格遵照医嘱便不会影响功能。
手术中野口为了缓和孟想的焦虑与他聊天,孟想问他如何能找到他二人,那柴山又为何会乖乖听命于他。
野口说:“刚才我取账本回来,正瞧见那伙人把你们绑进车里,我追了几步没赶上,但看清了印在车上的会徽,知道那是柴山家的人,也知道他们一贯用那个仓库处私刑,于是首先找去那边。他爸爸以前和我在一个帮会做事,是我的把兄弟,我退隐后也一直保持来往,至今每年都会约我出去钓几次鱼,所以阿望那小子见了我也会客气三分。这事放别人身上我不会管,你和翼君帮过我大忙,冲这份恩惠我准得豁出去,放心,有我护着阿望应该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了。”
日本医院不许家属陪床,手术顺利结束后护士便来撵人,孟想等不到顾翼醒来,回家失眠一夜,一大早跑到医院门口守候,到点飞奔进去。医生说顾翼半夜醒来,吃了止疼药夜里睡得很安稳,孟想不忍惊动他,坐在病床前耐心等待。
晨光像一杯连续冲泡的茶,由暖黄转白转淡,光芒却越来越长,慢慢爬到顾翼脸上,轻轻梳理他浓长的睫毛,不久,他的眼帘像宝匣开启,透出阳光般晶亮的光泽,由于药效尚未完全过去,他仍然昏昏沉沉的,看清床前的人后,随即本能地送上甜美的微笑。
“你来啦?”
孟想怕他疼,不敢随便碰他,爬在床沿,干涸未久的眼眶又湿润了,摸摸他的头发问:“你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见他摇头便知是逞强,泪意加重,低声埋怨 :“你这个傻瓜,干嘛要做那种事?那流氓要切我的手指就让他切好了,你为什么要替我受罪?”
顾翼用憨笑逃避责怪,嘟哝着说:“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你受了这么大的罪,还说没事,以后再敢乱来试试,我不会原谅你的。”
孟想看看他裹满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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