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玦在此时突然笑了起来,说,难不成,你要杀了他?
当然不是,他下意识地否认道,而后反问,我为什么要让他死?
容玦只是挑着眉答,慢慢地折磨别人,这并不是你的作风。
对啊,谁不知道容家现今的少当家做事素来雷厉风行,一向都是不怕得罪人的性子,这么一来二回惯了,谁还不深喑他的脾气?
敢得罪他的人连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成珏恰在其中之一。
他突然被容玦说得有些烦躁,正想打发他离开。而容玦又在此时开口,哥,你就放过他吧。
放过他。
他登时怔住,为什么要说,放过?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发觉容玦早已走出了他的房间。
这下子,屋内又重回冷清。
“我希望这八年,从来没有发生过。”
耳边又回想起成珏最后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他似乎在意成珏比自己想象得还多,他知道这样不好,也试图回避,但是他一闭上眼睛,面前便会浮现他的身影。轮廓清晰,线条明朗,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或者是带着一个虚假的笑容。
他这才想起来,自成珏十五岁之后,他在他面前,从来没有一次真正地笑过,或者哭过。
难过的时候,他会不会像以前那样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他回想起以前,他还会叫他“容叔叔”,嘴里带蜜,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窝心。
笑起来的时候,他的牙齿白得会发光,原本向上勾起的眼睛却化作两道弯月,可爱极了。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因他而起。
墙壁、窗户、地板在他眼前,骤然如同融化的坚冰那样,瘫软而下,又顷刻消失不见。此时他看见了十五岁的成珏和二十五岁的他。
外面大雪纷飞,壁炉上的火焰照得成珏的侧脸红通通的,加上自额角流下的血痕,两者结合在一起反倒是有些怵目惊心了。
他看见当时的他走过去,俯下身温柔地摸着成珏的脑袋。而向来跟他玩得很好的成珏却在此时瑟缩了一下,嗫嚅地叫了他一声“容叔叔”。
他轻声叹息道,你的事,我都听老张说了。
随后成珏就开始解释自己并没有偷项链,云云。他自然相信他,他怎么会不相信他呢?可是当时便有人将枪头暗自瞄准了成珏,欲要将他当成人质来胁迫他。
毕生以来,他最厌恶的就是被人威逼利诱。斩草要除根。而他当时也想着,是不是对成珏太过纵容了?
那也是时候该厌弃了。
当时他还有些得意地认为,如此一来成珏也能免于一难,如果被他得知真相之后,他会不会感激我?
于是他听见自己开口道,那容家的规矩,你也是时候该知道了。以后,不要叫我‘叔叔’。
而成珏似乎还不死心地抓住了他的衣角,抽噎着,哭着喊着,目光依旧带着一丝苟延残喘的希冀,然而却被他轻飘飘递过来的一个眼神彻底化为死灰。
那个眼神写满了轻蔑与厌恶。
但是他怎么舍得这样看他?
他突然想起了所有。
那个似乎耗尽他所有演技的眼神,在转过头的刹那,顷刻被慌乱所取代。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是心头划开了一道口子,空荡荡的,还有些疼。
以前的他不懂,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那种感觉,它叫后悔。
第二十九章
又过了些日子,容庭身上的伤基本上已经痊愈。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二月份。正值倒春寒的时候,明明白天还是和煦软暖的清风,吹动着才刚刚抽出芽的枝桠。夜晚,月光筛成一滩碎银,本想泼撒在湖上,然而此时的水面却凝结成一层薄冰。
这段时间,成珏依旧音讯全无。
春风料峭,窗户上的玻璃泛上了白花花的雾凇。顾思亦刚吃完火锅,还是放着许多辣椒的那种锅底。她感觉身子火热得直冒汗,于是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走过去推开窗,随后她将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向窗外,“咦”了一声。
她看见容庭正站在一片荷塘前面。
容家的一楼是用来招待客人的,有客厅,有茶室,更有卧室。不同于楼上的设计风格,顾思亦住的房间偏现代化一些,但床具仍是雕有龙凤云纹的花梨木,桌上、门上都挂着几串浑圆光亮的紫檀佛珠,许是用来装饰或者辟邪的。
她避开了那串佛珠,小心翼翼地趴在窗台上,将玻璃窗稍稍地开了一道缝隙,闭起了一只眼睛观察着他。他现在在做什么?欣赏风景?可这枯枝衰叶的凄清之地,有什么好看的?
她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看了他许久,好半天,他才有了动作。她几乎将脸贴在那条缝隙上,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
她的视力很好,左眼5.2右眼5.3,清楚地看见了照片上的人影。
是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小孩,朝着镜头一脸笑吟吟的模样。拍摄时间应当是春夏交际的季节,他托着腮站在窗前,雪白的墙壁上爬满了青绿色的藤蔓。
她眯起眼睛,心底隐隐觉得这个人有点儿眼熟。随后她蓦地睁大了眼睛,飞快地跑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许多天以前她捡的那张照片,跟之前看到的人比对了一下,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他们是同一个人。
容庭将照片重新放回口袋,望向飘动着薄冰的湖面有些出神。
也是在去年的夏天,夕阳如血,荷花不似现在,还是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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