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梦瞳见史传芳所敬之人并非皇帝,心中一动,靠近几步低声道:“那人可是闻大人?”
史传芳将酒杯轻轻磕在石桌上,微微捻了捻胡须,反问道:“你说呢?”
程梦瞳神色一凝,抬眼遥望,亭中只剩下一人,坐在临水一旁,斜倚石栏,留了个单薄的侧影,与湖中残荷相映,显出几分萧索与孤寂。
萧韫曦来到湖岸,受了众臣的礼拜,说过几句场面话,便举杯笑道:“今日请众位爱卿来品青梅酒,多少不拘,只求尽兴,诸位随意啊。”
有了皇帝这句话,众人便放下矜持,准备畅怀痛饮一番。这时,左散骑常侍忽然道:“闻太傅尚未到,许是因事耽搁了,陛下是否遣人去看看?”他这一句,倒是说出许多人心中的疑问。除夕夜宴,皇帝义闻静思身体抱恙免去入席,今日乃天圣节,作为一品重臣,再不露面,不免会给人落下傲慢无礼的话柄。
众人纷纷看向皇帝,萧韫曦执杯遥指阆苑亭笑道:“闻相不是在亭中么?他身体不佳,偏要来贺,朕怕他吹风受寒,特叫人支了风帘。众爱卿无事可不许去扰他,若他病上加病,久治不愈,朕手上的事可要压在你们头上的。”
群臣心中俱是一惊,到不为闻静思久病,而是皇帝的那一声“闻相”。闻静思辞去丞相,按理应尽快择出适合人选接任,萧韫曦非但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连一些大臣的请奏都压下不表。今日这一声旧称,分明告知众人,闻静思回朝之后,依然稳坐相位。不由得面面相觑,暗暗感叹此人深受帝宠。忽而想起关于两人的流言蜚语,果然并非空穴来风。又感悟闻静思在政事上作风正派,尽心尽力,确有佳绩,如此一来,便没有丝毫理由去责难了。
萧韫曦对闻静思的维护,众人看在眼里,心照不宣。程梦瞳不知过往,张口便问:“陛下,闻相是何疾患,要紧不要紧?”
萧韫曦淡淡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史传芳心中暗笑,“陛下怎么讲得出口。”扯过程梦瞳走到一边劝道:“闻大人积劳成疾,修养数月即可回朝堂。程大人不必担忧,只管喝你的酒就好。”
诸人酒过三巡,都有些微醺,便以梅为题,咏以七绝。正在兴头上,史传芳无意间一抬眼,恰看见程梦瞳在曲桥上,一步一晃地走近阆苑亭,不禁去看皇帝。萧韫曦此刻也发现了,只目光微冷,却并无阻止的意思。
闻静思独自一人坐在亭中看书自娱,似是入了迷,程梦瞳进入风帘时也未在意,以为是萧韫曦饮酒回来。
程梦瞳见他斜靠着兽皮,捧书细读,身形脸颊比自己离开京城时略略圆润,却依然比普通男子要消瘦,只腹大如鼓,是再也掩饰不住的。面上不由闪过震惊、苦楚、了然、崇敬等诸般神色,最后俱化做唇边淡淡地笑容,深深拜了下去。“大人。”
闻静思一惊,抬头见是他,微微一愣,叹了口气,合上书册向身前石凳一指,点头柔声道:“程大人,坐。”
闻静思一惊,抬头见是他,微微一愣,叹了口气,合上书册向身前石凳一指,点头柔声道:“程大人,坐。”
程梦瞳看他放下书册,赫然是一本《帝范》,想起他如今身为太傅,日后还要教导未来的帝王,心里一时竟不知是何滋味,带着醉意的目光怔怔的落在闻静思腹上,沉入自己的思绪中去了。闻静思见他直直盯着自己的腹部,也不羞恼,起身在石桌前坐下,鼻端飘过程梦瞳身上清淡的酒气,抬手堪满两杯清茶,微微一笑。“程大人。”
程梦瞳猛地一醒,大为尴尬,羞了个满脸通红。自己失礼之极,简直算是侮辱了,忙起身恭敬的拜了下去。“下官有罪,大人,大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说才能让对方知晓自己一片敬仰之心。
闻静思伸手将他扶起,安抚道:“无妨,程大人不必介怀。”
程梦瞳见他双眼温和如水,笑颜清华无双,不禁反掌抓住那双手,紧紧一握,心中渐渐安定下来。“闻相,一别数月,见你无恙,我心里实在高兴。”
二人见面也不过数次,程梦瞳这般说,到有些真心相交的意味。闻静思听了抿唇一笑,回道:“我在京中自然无恙,比不得程大人奔波劳苦,黑瘦了许多。”
两人眼中俱是惺惺相惜,相视片刻,一同坐了下来。闻静思执了杯朝他一敬:“程大人,北地治旱,劳苦功高,我以茶代酒,替两州百姓感谢大人了。”
程梦瞳不多虚礼,坦然接受,端了清茶,在闻静思的杯上轻轻一碰,仰头饮下,洒然道:“我虽与大人同岁,却一心敬慕大人德才,愿与大人做君子交,不知大人是否愿意?”
闻静思扬眉笑道:“有何不可?”
程梦瞳笑声朗朗,大声道:“好!”他心中激动已极,鼻腔酸涩,双眸便泛上一层泪光,眼前四周景致都模糊起来,唯有闻静思的身影依然清楚明晰。
闻静思见他性格爽朗,毫不造作,行止率真洒脱,与闻静林有几分相似,心里便多了些亲近之感。“梦瞳,我听闻你在弁州水土不服,病了一场。陛下这次调你去监督北地引水工程,千万要保重身体,切勿操之过急。”
程梦瞳见他关心自己,心头顿生暖意,点头应诺。“那时事态紧急,一心想要平息各处民乱,饮食不规,弄得脾胃失衡,确实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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