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并无多少新奇,仍是萧韫曦用惯的织造局的手艺,精致雍容,喜庆和美。金制版长一尺二寸,宽四寸,厚八分,闻静林捧在手中沉甸甸。他盯着喃喃念了几句,笑出声来:“你们听听’普天陷涂炭之危……练彩石而铺乾纲,拯横流而恢地络……虽处位以思泣,心之所存者道,可谓知微。静而有谋,敏亦能断……’这是册封皇后的意思么?”这下,不禁闻静思,连闻允休都伸头看过来。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吃枣的萧青萼忽然道:“不必猜啦,原本的意思和今天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写在这块金制版上,就一定是封爹爹为太上皇后的意思。可惜没早几年,不然爹爹坐在后位接受朝臣拜贺,那一定很好玩儿。”不等父亲出声呵斥,朝最后一箱婚服指道:“制版有什么好看的,那箱才叫稀奇呢。”
这一看不要紧,连早已波澜不惊的闻允休也愣了一愣。日月星辰,群山飞龙,玄衣纁裳,正是皇帝大礼用的衮冕。闻静思将衣裳小心捧出,也不发问,直直看向女儿。萧青萼笑道:“皇帝哥哥说袆衣虽隆重却不如衮冕好看,父皇说想看爹爹穿衮冕,哥哥就下令织造局赶制了两套给爹爹做婚服。”
闻静思低头怔怔看着这一件僭越出八百里的礼服,心中不知忧喜。闻静心凑过来笑着轻轻地问:“大哥敢穿么?太上皇盼了二十多年了罢。”
闻静思看看妹妹,又看看手中婚服,笑了一笑,小心放回箱内。
闻静心这一问,足足痒了家中人数日。
大礼之前这几日,萧韫曦与两个儿子既忙宫中人事,又忙行宫布置,总觉得眼前样样不顺眼,又说不出哪里不顺眼。萧元谨坐在一旁直叹气:“华阳门与正殿都修缮完毕,御道也都重新铺了,父王坐步辇入宫,有帷帐隔绝,看不清楚宫外的样貌。总不能沿途丝绸裹树,重修宫外门道,这也来不及啊。”
萧韫曦眉毛一皱,还没说话,闻和韡抢先道:“父王肯定不介意这些,与其装扮宫外,不如多装饰嘉和宫,毕竟父王久住。”
萧韫曦挠挠头皮,想了想道:“照元宵的意思办罢。宫外大道注意修整,满月儿大婚的时候也要用的,可不能让各国使节见着寒碜。”
萧元谨笑道:“父皇五十多了才大婚,儿皇还早呢。”
闻和韡也笑道:“父皇爹爹肯定不会叨念皇兄,皇兄要让朝中大臣不叨念才行啊。”
八月初八,是钦天监卜出的大吉之日。闻家许久都没有那么忙碌了,洒扫庭院,铺设行帷,做百年好合宴席。闻静思依旧悠闲自在,等过了正午,才进入浴室,洗澡熏香,仔细用香脂滋润肌肤。他从浴室出来,萧青萼已在门外守着,挽着父亲的手回到卧室。雁迟站在桌前,桌上正是衮冕婚服,他见二人进屋,笑道:“君谨不穿衮冕,就没有第二件婚服可穿了。”
闻静思道:“今天韫曦最大,他想看,就让他看,礼制也要让一让他。”
萧青萼笑道:“我给爹爹梳妆。”
闻静思笑道:“女儿为父亲嫁娶妆扮,你也是第一人了。”
萧青萼笑而不应,拿着梳子仔细梳理父亲黑白交织的头发。闻静思年轻时,头发乌黑浓密,就算掉了不少,如今梳成一束握在手中也颇有份量。雁迟端来两顶头冠,萧青萼瞥了眼,询问父亲:“父皇送来两顶发冠,爹爹今日想用哪一顶?”
闻静思想了想。“你父皇今日定会戴金冠,我戴玉冠应和他罢。”
萧青萼为父亲簪发戴冠后,取来小镊子弯下腰,一本正经玩笑道:“我给爹爹修眉,拔着有些疼,爹爹忍一忍哦,怕疼就叫我。”
雁迟见了劝道:“你爹爹又不是妇人,做什么还要修眉。”
闻静思道:“随她去罢。”果真闭上眼睛不闻不问。
萧青萼忍着笑,轻轻拔去眉缘外的一根,见父亲无动于衷,不由撒娇道:“爹爹不要忍嘛,疼了就说。”
闻静思等她再拔一根,张口叫道:“哎呀,轻手轻手,好疼。”这一声逗乐了一旁的雁迟和身前的萧青萼。小女孩儿前俯后仰地笑了一阵,干脆就坐上父亲的大腿,认认真真修起眉来。她女儿家,做这事十分熟手,不过片刻就好。闻静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伸手压了压鬓边的白发,一言不发站起来,任由好友和女儿为自己穿上衮冕礼服。雁迟第一次见他衮冕玉冠,心中竟然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豪迈之气来,满腔赞美之词凝结于喉,半晌只吐出一句“真好看”。萧青萼看看这位陪伴了父亲半生的人,又看看微笑而立的父亲,眼睛忽然湿润了。
闻静思讶异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温声道:“这是怎么了?”
萧青萼眨眨眼,揉了揉鼻子,笑道:“爹爹和父皇真是令人羡慕,不知道我将来的夫婿有没有爹爹和父皇这般好,如果连一半也没有,我就不嫁,一辈子陪着爹爹和父皇。”
闻静思揽着女儿的肩膀向外走。“不好的人当然不嫁,要嫁一定嫁良人。你父皇看人准,他一夫当关,定然不会不如你的意。”
萧青萼这才又见笑脸。
闻静思从卧房出来,闻和韡领着副使,家中男女亲眷,一一上前来贺。虽是大婚,新婚二人却是做了半辈子的夫妻,弟妹侄儿侄女们也不好用一般夫妻的贺词来恭贺他,只道万寿万福,平安喜乐。
闻静心绕着兄长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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